“睡了。”
庾僖便没话说了,思来想去,好一会儿才斟酌着道:“那这猫,绝育完你带走养?”
“先放你这儿,给它找个领养。”
又是这样。
庾僖在心里叹气,视线怅惘地落在远处一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猫;屋里气氛沉郁下来,连猫也不怎么动弹,心如死灰地瘫着张猫脸任人揉搓,直到又过一会儿,据说睡了的齐胤打电话来,才算打破这阵沉默。
话筒对面,嘈杂的响动和笑闹声里,齐胤含着笑问:“我宝,烤鱼好吃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今朝望了眼刚才被自己随手放在门口、早就凉透了的那份罪魁祸首烤鱼,语调干巴巴的:“好吃,太好吃了。”
庾僖偏要拆他台,在旁边扯着嗓子叫:“老齐,快别提烤鱼了,你便宜儿砸又捡猫了!”
谢今朝想拦没拦住,于是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齐胤再开口就没多少笑意:“捡猫了?”
“……嗯。”谢今朝抠着手,应了一声。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听起来像是齐胤走到了一边,两头都没人说话,良久,还是齐胤先叹了口气,哄小孩似的说:“我现在过来,今朝,你先回家好吗?”
墙上时钟已经快要走到一点半,谢今朝“啊”了一声,慢慢地说:“不用,其实我不……”
他想说自己不在意,可话在嘴边绕了两圈,到底没说出来。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沉默,叫他错过了拒绝齐胤的时机,对方还是来了,手里抓着车钥匙,还拎了两份打包好的饭菜,香气引得诊所里零散的几只猫狗蠢蠢欲动,庾僖扑上去,不见外地接过饭菜,吃得很满足:“齐哥,就冲您这顿饭,我叫您一声哥。”
“少给我贫,猫呢?”
“喏,在屋里,门锁着,小家伙聪明,刚才今朝说要绝育,这会儿整只猫都蔫巴巴的,瞧着好可怜。”
庾僖话是这么说,脸上可没有半分怜悯的神色,他视线不自觉地追在去看猫的齐胤身上,看对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挠了挠猫下巴,才道:“齐胤,你家大明星叫我给这猫找领养,苍了天了,上上礼拜送来那只小奶狗今天可才被我表妹领走,我这儿一破诊所,又不是宠物店,哪来那么多愿意领养的?”
这话明着看是说给齐胤,实则一字一句全落入另外一个人的耳朵,庾僖说完,看了眼无动于衷的谢今朝,又蠢蠢欲动地道:“今朝,要不你就——”
“庾僖。”齐胤打断他,很轻地摇了摇头。
“……”庾僖不吭声了,整个人恹恹地埋头吃菜,听见齐胤又道:“领养的事先不急,实在不行放我家,反正我们一家老小都喜欢。”
“不行。”
一直没说话的谢今朝突然开了口,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满血复活,正手脚并用往齐胤身上爬的猫巧妙重叠在一起:“嫂子还怀着孕,不好。”
齐胤英年早婚,才于今年十月升级做了爸爸,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慈祥的父爱光辉,闻声,颇有点哭笑不得:“这会儿你倒是反应快。”
说完,又忽然涌上一阵难以对外人道的心酸,只觉得谢今朝垂着头站在那儿的样子看上去比小猫小狗还要可怜可爱,以至于说话的语气都放柔几分:“没事儿,不影响。不是老早就有人科普过么,小猫小狗干净着呢。”
猫觉得有理,恨不得叉腰点头,往齐胤身上爬得更起劲,似乎认定了面前的人就是能救自己于绝育和配种水火之间的大恩人,直到齐胤又说:“……你别担心,而且这猫一看就脾气好,难道还能给我和你嫂子一人挠两下不行。”
“……”
猫不动了,又过一会儿,默默地松开了爪子,把刚才庾僖留下的纱布和剪刀往前拱了拱,安详地躺在手术台上闭上了眼。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突出表达了一个思想:要不咱还是绝育吧。
因为挠不挠人的,这可真不好说啊。
猫——或者更准确一点,披着猫皮囊的季恕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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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但是事实的确如此惊悚:这橘色皮毛下藏着的并不是什么不谙世事单纯胆小的猫咪,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成年男人;并且名字说出去应当也会叫人觉得耳熟,季恕嘛,不就是那个有点名气,但一直不温不火的、star男团的队长?
而季队长这段跌宕起伏的大变活猫之旅,还要从三天前讲起。
彼时正赶上他生日,队友连带着经纪人给他办了个规模不大的生日宴,都是朝夕相处的熟人,他也就没什么顾忌,谁承想几杯酒下肚,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他就发现片刻前热闹的聚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能将他刮透的寒风,和一个黑漆漆的天花板,压顶似的笼在头上,像什么午夜十二点的都市怪谈。
他尝试着直起身子,脑袋便撞上了这过于低的天花板,剧痛之下发出声叫嚷,这一叫不打紧,缠绵的猫叫从喉间溢出,软媚得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不是,这什么玩意儿啊?
季恕花了好一会儿才认清这个事实,自己好像是穿越了,不仅如此,还穿在了一只流浪小猫身上。
而刚才将他撞懵了的天花板也并不是什么天花板,只是个汽车底盘,大概是被他附身的这只小猫今晚选定的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