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要是个驴,你也讨不了好啊。”叶潮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倚在餐厅门口笑得露出八颗白牙。
叶母一看叶潮生,忍不住就要念叨:“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你那工作我就不说了,你什么时候成个家?总不能总这么一个人胡乱浪着吧?”
叶潮生说:“妈你这话就过分了,我这一天到晚忙工作,为人民服务,怎么就成胡乱浪了?李阿姨的儿子养了两个小明星,掐到了老太太家门口的事您没听说啊?”
他不说这事还好,他一说叶母更来火:“怎么着,你想找小明星?你找,找几个我都能给你安排的好好的!我还巴不得你去找!”
叶潮生一看他妈被他拱出火了,闭嘴了。
张妈适时地喊了句“开饭了”,救了叶潮生。
叶潮生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可口的饭菜,摸着肚子从餐厅溜达着出来。他去宛城县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外卖,又没锻炼,那点腹肌眼看就要被脂肪鹊占鸠巢。
叶母在外面和张妈两个人给月半装行李。叶潮生凑过去一看,嚯,好家伙嘛,冻干罐头鸡胸片鸭脖子一应俱全,满满当当地塞了四个大箱子,还不算月半的窝和玩具。
叶母见儿子凑过来,没好气道:“回去好好喂,不要给喂瘦了,你要是加班就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去替你喂。”
叶潮生勉强把嘴里那句“这死胖子再这么吃下去是要得猫病”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你要喜欢,养到你这里算了,干嘛费这劲儿。”
叶母瞪他一眼:“那你晚上回去了,房子里空落落地连个喘气的都没有,能行吗?怎么也是个活物,给你做个伴。”
叶潮生没想到他妈已经降低要求至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冒出句没头没尾的“行吧”。
许月下班前接到的电话是秦海平打来的,说他在许月给张庆业做的谈话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希望能和许月在他的咨询室见一面。
秦海平的咨询室离市局倒不远,就在中心区的一座写字楼里。许月进去时碰上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男孩从里面出来,那小男孩有几分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是之前强迫乞讨案里唯一生还的一个受害者,你见过吧。”秦海平从办公室出来。
许月这才想起来,那孩子就是小鱼。乞讨集团的案子目前还没完全结案,他之前在市局见过这个孩子和他的父母。
秦海平把他请进办公室,倒了一杯茶放在许月面前:“自闭症、ptsd、焦虑症,你能想象得到的创伤问题都能在他身上找到。智力发育也有问题,一个孩子智力发育的黄金年龄——三岁到七岁,他完完全全地错过了。这个孩子是我师妹托到我这里来的,你应该认识吧?她也是市局刑侦队的。”
秦海平的办公室很简单,墙上挂了几副随处可见的风景画,办公桌上非常整洁,只有一台电脑和一个笔筒,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台投影仪。
“你师妹是……蒋欢?”许月问。
“是她,”秦海平笑了笑,“年轻孩子什么都想救一救,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无可挽回的。”
秦海平的话里似乎另有所指,许月却不愿多问,转而谈起正题。
“我这两天仔细看了几遍你和张庆业谈话的录影,发现一点很有意思的事情。”秦海平站起来打开投影仪,拉下投影幕布。
秦海平拿着遥控器一边快进画面,一边说道:“你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觉得很有趣。”快进的画面停下,张庆业消瘦的脸定格在幕布上。
“黏眼睛的想法是怎么来的?”这是许月的声音。
“就是那么来的,突然之间,想到的。”
“为什么要黏住眼睛?”
“为了让她们看见我。”
“但是她们死了,死人是看不见的。”
屏幕上一直低着头的男人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笑了起来,是对着摄像机,而不是对坐在他对面的人:“死人的眼睛会记录下他们最后看到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要用有机胶水吗?”他阴恻恻的笑里有几分得意,“因为有机胶水会让角膜膨胀起来,‘嘭’——它会保存角膜的弹性和柔软,就像眼睛还活着那样。”
对面的人没有接话,反而又像复读机一样再次问了一遍:“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
张庆业似乎被反复的相同的问题激怒了:“用胶水黏眼睛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
秦海平按下暂停,张庆业扭曲的脸定格在投影屏幕上。他转过身看着许月:“你为什么要反复问他,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
“我总觉得他在隐藏什么,反复地问他同一个问题是想看他会不会露出破绽。”许月说,“他的第一个受害人太特别,特别到有些不合常理。”
秦海平看起来很有兴趣,他从宽大的椅子上微微坐起:“怎么说?”
“其它三个受害人的侧写都很固定,职业光鲜外貌出众的都市女性。而第一个受害人却不是,她没有固定职业,相貌也并不出众,我根据她生前留下的一些信息来推测,她甚至性格有些自卑。同时根据现场来看她的死是一场意外,并不是事先策划的。”许月端起秦海平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澄黄的茶汤香气浓郁颇为怡人,“那么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了。凶手意外杀人之后为什么不逃离现场,反而长时间地逗留?他为什么会事先带着一瓶有机胶水?再有如果齐红丽并不符合他的幻想,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受害人身上完成他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