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静抵达城郊十里坡时,山脚的茂密树林下拴着的正是叶宋的马,正不安分地围着一棵树转,显然也觉得叶宋这样只身上山十分危险。
此时的叶宋就像是一个莽夫,只顾着一往无前地朝山上爬。她心中有惦念,害怕自己迟去半刻,就让叶青和春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这十里坡上的山贼,之所以衙门的官兵屡屡剿匪不成功,不仅因为这里树林茂密很适合掩护,这地形也是易守难攻。山贼十分狡猾,每隔一段距离便会设置一个岗哨,监视山脚下的一举一动。
而叶宋一入山,便落入了岗哨的眼线。
山贼头头有令,一旦叶宋入山,便格杀勿论。他们有叶宋的画像,包括她的穿着打扮惯用的武器,都画得清清楚楚。只要叶宋一出现,他们铁定能够认出。
苏静不动声色地跟在叶宋身后,替她解决了四周的岗哨。
抵达半山腰的时候,树叶间隐蔽了三人,齐齐拉了弓箭、箭上淬了剧毒对准了叶宋。树林里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叶宋终于停下了脚步,观望四周,感觉到了不对劲。
千钧一发之际,三箭齐发。苏静来不及一一解决树上的三个岗哨,当即追扑上来,叶宋回头,冷不防被迎面的苏静一下扑倒在了地面上。她来不及惊诧,苏静带着迅速往旁边滚去。滚了两圈,两人身上都沾满了落叶,叶宋伏在他身上,看向刚才的地面,稳稳地插了三支箭。紧接着苏静随手抽出那三支箭,快速地掐断了后半截,只剩下锋利的箭锋,手劲儿十分霸道,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随即扬臂一扔,三支箭便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射去,正中目标。
三个岗哨闷哼了几声,从树上落下来,瞬间断气。
叶宋不住地喘息,她没有内功底子,呼吸因为失去力气而变得短促。相比之下被压在下面的苏静刻意调整了呼吸就显得沉寂多了。
很久,空气里都没再有那股幽幽的梅香。已经是夏天了,梅花早就谢了。
可是苏静身上就有。
有时候他的表情,给人一种处在冬日的感觉。就好像在贤王府里的那场生日宴,院子里梅花簌簌,地面上积雪皑皑。孩童们嬉闹着在梅林里穿梭,那都是久违的宁静。
而叶宋那张有两道些微血痕的脸,又会给苏静一种很热血的冲动。叶宋动了动口,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既然知道对方是冲着你来的,你就这样冒冒失失上山来,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摸清楚,不知道危险?”苏静反问,“你不知道他们想置你于死地?从前的叶宋不见这么蠢呐?”
叶宋默了默,终于冷静了下来,道:“知道,但是想不了那么多了。你知道,叶青已经因为我失去了双腿,她不能再失去更多。否则,我这辈子都没法偿还。”
他懂。可能只有他懂。
因为他亲眼所见。叶青断腿的那天晚上,他亲眼所见叶宋有多么的脆弱无助又疯狂。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情,但依稀想明白了,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来的吧。
叶宋忽然问:“苏静,你会帮我吗?”
苏静怔了一怔,随即笑着伸手扣住了叶宋的腰,若有若无地抱着她,安慰性地拍拍她的后背,道:“你以为呢,我是来看热闹的?这山贼的热闹可不是随随便便看的。起来。”
叶宋闻言也笑了起来,慢慢地坐起来,和苏静两相对望,明媚如初,看得苏静有些失神。叶宋直奔主题问道:“现在我们怎么才能混上山?”
苏静一码归一码,严肃道:“我先说好了,我来帮你不并代表我已经和你冰释前嫌了,账还是要算清楚。”
叶宋点点头:“我知道,等我救了阿青和春春,你告诉我哪里做得不对,我会尽量给你一个解释。”
苏静看了她两眼,走到树丛去捡岗哨的尸体,道:“你就没有觉得心中有愧的事情?”
“谁都有心中有愧的事情吧”,叶宋想了想,道,“不过关于你的,我还真没有。”
叶宋和苏静两人把岗哨的衣服扒了下来,迅速地穿在了自己身上。苏静褪下了一身锦袍紫衣,动作优雅随意,好像这里不是山间野林,而是焚香雅房一样。他穿了土布麻衣,再把长发盘起来,用布巾缠住,一切做起来都得心应手。只不过,尽管换了一身装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他那张脸仍旧是妖娆得可以,传神的桃花眼掠过绿意淙淙,教人心驰神往。
叶宋身上有伤,脱起衣服来难免牵动伤口,她也不避讳,反正里面穿了中衣,便只脱了外伤,不断有新鲜的血液溢出来在白色中衣上晕染开,像是这山林里唯一的一簇红花。
苏静看了看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皱眉道:“不行,你要先敷点药止血。”
叶宋不在意地笑笑,道:“可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药?”
苏静把自己的紫袍披在了她身上,牵了她的手,道:“跟我来。”两人在半山腰的林子里兜兜转转,苏静采了几株草药,混在了一起,放在口中嚼烂,兀自又道,“我也是在险境绝处逢生过的,这些可以暂时止血。”抬眼对上叶宋不置可否的表情,笑了开来,“你不信?现在就试试。”
“又是你从前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学来的?”叶宋解了衣带,宽了宽衣,背对着苏去,她白皙的后背上伤痕累累,过去无数旧伤,而今又添新伤。肩背处因为被王大锤给捶了一下,呈现出大片的青紫,她还能云淡风轻地调笑,“可这毕竟过了好几年了,你莫要记错了药,万一不但没止血反而引发的血症,我找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