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18
“我只等他三年。”
时隔二十年后,百姓们谁也没想到会有朝一日灵州战役会再次被翻出来,而且竟然还是酿成蓬莱祭台的因。只是这二十年的时间太过漫长,以至于当初世人对于沈家军惨死的愤怒和悲痛,早已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所淡忘。
以前的痛惜是真,现在的厌恶也是真。
只不过这份厌恶多数仅针对于“沈时砚”这个名字,而世人对他的死自然是拍手叫好,直呼大快人心。至于那些知道真正意义上真相的人,就算心中因此为沈时砚感到愤懑和委屈,也只能装聋作哑。
怨恨也好,辱骂也罢,世人并没有做错什么。如今这结局,是沈时砚自己选的。
顾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当宁王府被封后,她便决定离开汴京。但在临行之前,赵熙突然宣她入宫。
内侍将顾九引至徽猷阁后,便退下了。殿内,只留有他们两人。
赵熙望着下方那个神情淡漠的女子,不由想起了当日在蓬莱岛她跌倒在地,狼狈痛哭的画面,一时间,事先想好的话语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他垂眼扫过龙案上那道真正的遗诏,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顾娘子,你想问什么便尽管问吧。”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皇叔说等事情结束之后,你若还愿意听,就让朕把一切都告诉你。”
顾九神情未变,并不惊讶。
若没有沈时砚的嘱托,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赵熙定是在忙着想法子处理那些太后党羽,哪里会浪费时间寻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民女听说了前两日大庆殿上的事情,”顾九心底虽是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出来,“这些都是官家和王爷提前谋划好的?”
赵熙点头:“是。”
顾九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赵熙如实道:“皇叔为了查办吕绍文的案子进宫那晚。”
当时沈时砚询问完吕绍文的事情后,忽然让示意他屏退殿内众人,而后从袖中掏出一个明黄色布帛。当时两人离得有些远,不过赵熙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东西是何物。
圣旨。
他立马就联想到当年先皇驾崩之前,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到惠州的遗诏,心跳不由一停,莫名紧张起来。
那道遗诏现如今除了沈时砚本人,无人知晓上面的内容是了什么。
不过,赵熙很快便压下这种情绪,镇定下来:“皇叔,这是之前父皇留给你的?”
“是,”沈时砚眉眼平静,“现在臣想把它送给官家。”
闻言,赵熙愣住了。
他难得犯了糊涂,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便又问了一遍:“皇叔,这是什么意思?朕不太明白。”
沈时砚起身,慢步走到龙案前,亲手将遗诏递给他,不言一词。
赵熙当了七八年的天子,经由他手的圣旨不算少,而现在他拿着这明黄色布帛,手心里竟然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只不过他不想去承认。而沈时砚也不催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
赵熙压下心头繁杂的思绪,打开布帛,然而仅一眼,他便再次愣住。但这次,随之而来还有震惊和难以置信。
那道为朝廷上下所好奇的遗诏,竟然空无一字,只有象征着天子权威的玉印!
他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代表什么意思——只要沈时砚想,他便可以随意在上面书写内容,哪怕是有关于皇位的事情。
赵熙久久不能缓过神来,最后还是沈时砚开口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