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判官说那扬州商人被女尸吓晕了去,现在还没醒,”流衡说,“所以什么也没问出来。”
沈时砚走到书案边坐下,展开名册。
“近两月凡成亲的新妇都在自己夫家安然无恙,除了岑庆的一个庶女。”
名册上,清楚地记录着:岑氏四姑娘,岑淑琴,正月初五嫁与住在景福坊的秦家庶长子,秦怀。正月下旬初,岑氏去白云观上香后无所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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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眨眼间来到婚期前夕。
孤月高悬,片缕银辉躲着枯枝败叶,轻飘飘地软在庭院中。顾九打开木窗,寒风低声呜咽,涌进内室。
她往顾府那片灯烛渐灭的方向看去,又看了眼天色,关上窗户。
顾九从衣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链,将房门和木窗都从里面拴死。
按照坊间传言,今夜是鬼新郎提灯寻人的时候。
顾九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是不免有人可能会借此行凶。
她弄完这一切,稍稍松了一口气。顾九吹灭烛火,然后和衣钻进被褥间。她将右手压在枕头下,握住冰凉的匕首。
哪怕是那晚沈时砚已经承诺过,会派人保护她的安全,顾九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放下自己的警惕心。
这是她活了十几年,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顾九出生那年,她外祖父已近古稀,平日既要给人看诊,又要照顾她这个牙还没长齐的奶娃娃,难免会分身乏术。
所以宋老郎中经常会让明月抱着顾九去邻舍家呆着,托别人帮忙照看。时间一长,附近街巷的顽童都知晓宋老郎中家里的女娃娃是个被亲爹抛下的弃儿。少时孩子善恶不明,童言无忌,时常会趁宋老郎中不在家时,结伴去找顾九和明月的麻烦。
围着她们唱侮辱人的打油诗,扔石子,抢东西,推搡这些都是家常便饭。那时候明月为了护着她,身上总会不断有新伤痕的出现。为了不让宋老郎中担心,对此,明月从来都是遮遮掩掩。可能也是因此,顾九是先学会独立走路后才学会说话。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顾九从拉着明月一起跑,到抄起棍子,一边叉腰,一边凶神恶煞地恐吓那些欺负她们的人。
周遭的一切,让顾九早早地知道了任何事情发展到最后,总是要靠自己去面对,去解决。
与其留有余力去期待别人,不如自己全力以赴地挣扎。
夜色越来越深,四周静悄悄的,惟一能听得分明,就是顾九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九的眼皮沉了又沉,她正忍不住想要打个哈欠,突然,从房顶处传来瓦片碰撞的声音。
短促的,轻微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顾九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声,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
不过半秒,屋顶上的瓦片劈里啪啦地响着,不知被踩碎了多少。与此同时,落入顾九耳中的声音,还有兵刃相接时发出的“铮锵”。
很快,打斗的声响从屋顶转移到庭院。顾九快速掀起被褥,走到窗边,伸手捅破窗纸,从小洞往外看。
庭院中,两个黑衣人打得激烈。没一会儿,较高的那一个落了下风,寻到机会迅速翻墙而逃。另一个黑衣人紧追不舍。
夜,迅速归于寂静。
顾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床上,将被褥往头上一盖,沉沉睡去。
等再次睁眼,顾九是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
“九姑娘,九姑娘,该准备亲迎了。”冯嬷嬷在门外扯着嗓子喊。
顾九穿着锦袜,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边打哈欠,一边将拴在门上的铁链扯开。
冯嬷嬷视线一落,看到那沉甸甸的铁玩意儿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