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傅晏清低头雕刻着一块木头,木头在他手上渐渐成形,他便转头朝床上的人说:“小绥,马上就好了,你等等帮我看看,刻得好不好看,像不像你。”
许绥之便懒懒地应了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滔滔不绝的傅晏清。
过了一会儿,傅晏清突然有些痛苦地捂着心脏,他感到又有荆棘破土而出,穿透他的血肉,这样的情况日复一日,从未停止,不停扩张的荆棘几乎占领了他的身体。
许绥之问:“又开始疼了?”他熟练地张开手臂,傅晏清便马上过去蜷缩在他的怀里。
傅晏清忍耐着喘息,颇有些埋怨地搂紧身边人的脖颈,“你对他们倒是好,轻易就放过了,人家现在一个个过得好的不得了,连枕流那种人也有了安心地活下去的理由,却把为难痛苦留给我,你叫我要怎么办呢?”
这话许绥之已经听了百八十遍,于是他摸摸这人脑袋,敷衍地说:“所以我这不是在陪你了吗?”
傅晏清犹有些不满意:“这哪里是一回事,你知道吗,那些人说要切我的脑子,为了让我忘了你,重新做回他们的趁手工具。”他有些鄙夷,又有些不屑地笑了,“就算全切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其实一直是在我的心里的。”
许绥之便说:“你不要这样说,大家都希望你好起来……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等一个回得来的人才能叫做等,等一个回不来的人回来,只能叫疯。
他转移话题道:“不是说好了,你要替我看看我想去的地方,怎么宁愿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去?”
傅晏清撇撇嘴,抱怨道:“你说好要跟我一起旅行的,飞机和船我都准备好了,还有我们要住的房子,要用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可是小绥你却爽约!”
许绥之有些惊奇,“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都不知道。”
傅晏清就说:“那段时间不是工作忙,一直待在公司,有时候太累了,只有看这些能让我放松,我还看上了很多衣服,想着要是小绥穿上了,肯定过分好看。”
他说到一半,看许绥之不信,笑道:“真的,我全部都买下来了,就放在房子的衣帽间里,想着你第二天再叫你看见给你个惊喜。”
他捧着许绥之的脸,说:“可是你总是乱跑,不听我的话,你不知道,我的心疼得都要碎掉了。”
许绥之敷衍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很担心你嘛,一直想要你好起来。”
许绥之戳了戳他的脸,“可是你最近越来越不配合治疗了,药也不吃,这是怎么回事?”
傅晏清就说:“我有吃的,可是就算按时吃,也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其实我已经好多了,根本不需要。”
许绥之被他逗笑了,“骗人,你明明每次都会偷偷倒掉。”
傅晏清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便把头埋进许绥之的颈侧,委委屈屈地说:“我不想吃……我吃了那个药,就见不到你了。”
许绥之有些失笑:“怎么会呢?你不是说我一直在你的心里,你放心,我就待在那里,哪也不去。”
“……真的吗?”傅晏清的声音带着鼻音。
“嗯!”怕傅晏清不信,他接了句:“我保证,只要你想,我就来陪你。”又不禁调笑道:“怎么又哭了,以前没有发现你是个爱哭鬼。”说着,许绥之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说:“我想睡了,我要走了。”
傅晏清抓紧了他的手,想说不要走,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他还没有说出口,眼前的人就如阳光下的浮末一般消失了。
傅晏清茫然地扫视了一圈,空旷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了许绥之的身影,他垂着头坐在床边,眼睛看向那柄刻刀。他实在是太疼了,这样的疼日日夜夜不曾停息,他的身体日益枯竭,他只是不想再那么痛了,小绥会理解的吧。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他怕伤害到缠绕着心脏的荆棘,惊动里面的人。在能见到许绥之后,他很少再会伤害自己了。他怕许绥之见到他难看的样子会心生嫌恶,不肯再来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这样一座城堡,它华丽而奢靡,却被遮天蔽日的荆棘笼罩,里面有一位沉睡的美丽公主,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来,于是整座城堡便跟着她一起沉睡。
傅晏清的荆棘里也有这样一座城堡,城堡里也有这样一位公主。他从来不愿意打扰他的美梦,因此也从来不曾跟他说过在脑海里徘徊了无数次的话:小绥,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可惜不是每个童话故事都能有顺利循序推进的剧情,傅晏清的童话故事就这样尴尬地戛然而止。
就算他等到心里的荆棘都开出艳丽的玫瑰,他的公主也不会再醒过来。
因为他的公主是为了救他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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