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秘书敲开枕流办公室的时候,枕流刚好确定下午和傅家集团的开会时间。听到动静,还没等叶秘书开口,就头也不抬地吩咐会前准备的具体事宜,不常带的眼镜镜片映出电脑无机质的微光,显得脸上的神情很冷。
叶秘书看着眼前这个愈发冷漠矜贵的男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同了。枕流这次职位调遣,名头还是总裁,但是去掉了从前“代理”,“执行”的修饰语,意味着眼前眼前这个人现在已经是有归集团手握实权的正经高层。这段时间上上下下都看见了枕流处理舆情和肃清内部的雷霆手腕,一时对于这位过分年轻的空降老板再无疑问。
枕流没听到预想中的回应,看了一眼面带犹豫的叶秘书,“有事直接汇报。”
叶秘书想着刚才接到的董事长办公室的消息,心下发苦,不住埋怨秘书处一个比一个鬼精灵的同事,这下只好顶着压力开口道:“董事长对于您和傅家合作的决定有些疑问……”
枕流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说:“祝家有经验优势,几家原来就有交情,云谢两家态度不明朗,谁都知道他们在隔岸观火,我们如果不抢占先机,他们两家联手的机会,第一个被踢出局的就是有归。”
叶秘书小心地说:“可是您知道董事长对四家的态度……”
枕流挑眉,“当然。”他瞟了一眼叶秘书,似笑非笑地说:“但我们得先上桌了,才有点菜的机会,现在大不了五五分账,静待时机吧。”叶秘书听得冷汗直流,他心下忐忑,还不敢开口。枕流反而真的笑起来,对他说:“又不是叫你直接传这些话,等下午开完会了,你将进度做成报告递上去吧。”叶秘书赶紧应下,下去准备了。
等叶秘书退出去,小心地关上门,枕流的神情一下子冷下来。楚允既然接受了他的条件,竟然还想着牵制他,现在明确一下态度也好,免得到时多方掣肘,难以成事。想到这里,他轻轻地摸了摸屏幕里人的笑脸,“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枕流在刚拟好的合同封面上敲了敲,傅家和有归计划共同筹建一个慈善基金会,承诺将一定比例的赌场利润捐给市里用作公益活动,以增加竞标成功率。这时内线电话突然响了,枕流接起来,听到来客名字,颇有些惊讶,但是他立刻猜到了对方的目的,这点惊讶很快转为了兴味。
许绥之赶到会所的时候,祝年年仰面躺在包间中间的沙发上,且贵且精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最上面领口的扣子崩开几颗,一张脸醉成靡丽的坨红,形状姣好的眼睛要睁不睁,活像个勾魂摄魄的艳鬼,最妙的是,这个艳鬼他还有钱有势。
旁边应召的男孩女孩还有胆子大的,忍不住靠近,看起来想坐到祝年年腿上,结果被祝年年一脚踹开,刚碰到衣服的手被迫改摸为拽,得,这下扣子又崩开两颗,正好弹到许绥之脚边。
有人看见许绥之来了,大松口气,“绥之,啊不,救命恩人,你终于来了,你再不过来,这位爷得把我这里拆了。”许绥之才看到房间里七零八落的酒瓶和碎片,旁边或立或坐地围着不少人,他问:“这是怎么了?”这人却讳莫如深地递几个他看不懂的眼神,只求他多帮忙,把房间里剩下的人都招呼走了。
许绥之只好走过去,微微低头,自上而下地看着祝年年,“哟,祝少这是怎么了,喝成这样。”谁知刚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人,就被一只温度更高的手抓住,祝年年一用力,许绥之就被迫跌到他的怀里。
许绥之看了眼埋在他颈侧的脑袋,缠在腰上的手拉也拉不开,他被迫维持着这个扭曲的姿势,难得有些恼怒,“你干什么,放手。”祝年年全作没听到,还有心情轻轻安抚怀里这条挣扎的活鱼。
许绥之累了,不和醉鬼计较,干脆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祝年年身上,乐得让人支撑他的全部重量。顶上撒下来的灯光不亮不暗,气氛一时静谧。
许绥之刚数完第二遍祝年年的眼睫毛,就看见它们齐齐震动起来,打乱了他要数第三遍的节奏,“我很小的时候……”祝年年突然开口,“曾经去过我家那个赌场,建得很好,金碧辉煌得像到了天堂,到了晚上,溢出来的光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
许绥之以为他会睁开眼睛,但是他没有,睫毛颤动之后又归于平静,“我也亲眼见过里面被摆上台面待价而沽的血汗和灵魂,过不了多久,失去他们的主人就会面色枯槁,形同恶鬼,这个时候那地方又像堆满尸骨的无间地狱。”
“我家还有很多生意,都不像这个,用无法承受的失去换来堆山积海的得到。他们几个还不知道,我却很清楚。”祝年年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许绥之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才听见他呢喃似的声音,“这次我做到一半,头一次有些为难,我害怕手上沾染的鲜血会弄脏我捧在手心的宝贝,又担心一时的软弱会让我失去他。”
祝年年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许绥之,“但是我知道,小绥,你也不喜欢的,对吗?”
许绥之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脸,说:“嗯,我不喜欢,你做的对,我很高兴你这样做了。”
祝年年得了肯定,很羞涩地抿嘴笑了,但是他还有些不满足,又问:“那我会失去我的宝贝吗?”
许绥之不知道他说的宝贝是什么,但是他料想主角攻的东西,总是不会失去的,于是说:“不会的,你是祝年年,你想要的东西,都不需要你多看一眼,就送到你手上了。”
祝年年听了撇撇嘴,将许绥之搂得更紧了,闷闷地说:“才不是这样呢,你是哄我的。”
许绥之只好说:“好吧好吧,那我希望是这样的,好不好?”他想了想,笑着说:“祝天上人间,占得欢愉,年年今夜。”
祝年年看起来很平静,只有搂着人的双手轻颤,有些不稳。他对于自己会这样喜欢一个人,竟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他不合时宜地想,如果他能得到许绥之的喜欢,这时候就应该顺理成章地亲吻了,可是他还没有得到。
许绥之送祝年年回去之后,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这件事情,只有当地方没有拿得出手的核心产业,自身所有的实业无法支撑地方发展时,才会剑走偏锋,将赌博合法化。但是他到这个城市这么久了,全市人民已经生活得很好,这个赌场除了带来混乱和资本角逐,不会有任何好处。
他觉得,就当不愿白来一遭,他也想为这个城市做点儿什么。即使是以主角为中心的世界,还不允许别人放手一搏了吗?在他遵照剧情下线之前,先跟主角掰掰手腕吧。
有归集团会议室。
傅晏清第四次抬起手腕看时间,枕流才姗姗来迟地推开会议室的门。傅晏清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他冷冷地说:“枕总看来并不把这次的合作放在心上。”
枕流微笑道:“是我怠慢了,我向傅少道歉。但是实在是事情发生得突然,让我很震惊啊,不得不再和公司高层仔细地商讨这次的合作。”
傅晏清皱眉,“什么意思?”
枕流拿起遥控,点开电视,“傅少今天还没有看新闻吧?”
新闻里,播报员字正腔圆的声音伴随着画面传出:“据闻,大名鼎鼎的傅家集团今日曝出名下一家基金会某高层存在涉嫌贪污,收受贿赂,滥用私权等违法行为,警方已介入调查。让人不禁怀疑,管理如此松懈的傅家集团最近计划成立的慈善基金会,是否还具有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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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流关上了电视,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说:“鉴于傅家集团身陷舆论,有归决定暂时不与合作,至于慈善基金会,我们已经有了新的合作伙伴。”
傅晏清盯着枕流,“是谁?”
这时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走进来的人似乎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歉意道:“不好意思,你们还没谈完吗?”
“谢翮。”傅晏清此时要是再不知道他被人阴了,就可以直接引咎辞职了。是他大意轻敌,只差临门一脚竟还能被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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