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勇闯雪崩区(8)
郝大地笑了起来,听不懂还看不明白呀?一边巴勒斯坦一边以色列,看眼神儿也看出来了。再说了,古蒙儿已经来了,就跟着走,这儿还差只头羊,有只漂亮的母头羊也不错。
郝大地问肖沐天谁背人,谁送古蒙儿回去。肖沐天没招儿了,瞥了古蒙儿一眼,丢下一句话,“保持体力,别再自作主张。”就独自往前走了。古蒙儿气坏了,还真有白天让黑夜说眼前不亮的人,她总算见识了。郝大地安慰古蒙儿,别计较肖沐天,其实肖沐天这样做是对的,非常时期,他得考虑整个团队的行动,由不得哪只鸟儿单独来事儿。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事儿太多了,哪件事儿不是天塌地陷的?哪一件又是他惹下的?没有一件是,可他都得背着扛着,连血都是他一人替咱们大家献,谁给他送过一口热水了?他又跟谁计较了?
古蒙儿冷静了,跟郝大地说她不是来送饼干的,她是好奇。他们和那牧民,不是一个国家的人,不是一个民族,一边是军人,一边是平民。要说国家,领土是国家主权和尊严的代名词,要说民族,两个不同的民族,要说职业,他是牧民,他们是军人。昨天过大风口,他们在风雪中和他们的武装人员对峙,那中间可能就有他的兄弟。可现在,他们却绕那么远的路,冒着危险把他送回他的国家。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古蒙儿想不明白,就跟着来了。
郝大地笑了笑,不解释,而是说:“就为这个?我怎么听着像研究生论文?要这样,还不如弱智点儿,直接来饼干。”
古蒙儿不服气地说:“我就是研究生。这又怎么啦?”
郝大地问古蒙儿:“太复杂。没那么复杂。你在野外拍片子,看见一只受伤的鸟儿,你是看一眼就走掉呢,还是问那只鸟儿,你是非洲的还是大洋洲的呀?你是肉食类鸟儿呢还是种食类鸟儿呀?问明白了再下手。”
古蒙儿不明白了,这人跟鸟儿能一样吗?郝大地却认为人和鸟是一样的,都得管。古蒙儿想想觉得自己挺傻的。郝大地就说:“内地的人都傻,看不懂高原上的事儿,看不懂边防线上的事儿。当然,你也可以说我傻,看不懂内地的事儿。”
古蒙儿说自己是白来了,郝大地说她来也帮不上什么,她是能背人呐,还是能赶羊?古蒙儿让郝大地一说,不服气,上前去抢牧民,郝大地让开了,要让人说他郝大地,自己空着手,让女朋友扛着一个大男人,他在边防上还怎么混?
古蒙儿没想到郝大地真把她当女朋友了,郝大地说顺嘴了,有女朋友在,精神愉悦些。这时,背上那个牧民用土语说了一句谢谢他们,郝大地回了一句,要谢就谢天气,让他们能在这鬼都不出门的时候碰上了。
古蒙儿听不懂他们的话,怏怏地打不起精神。换了肖沐天背牧民在前面走,古蒙儿和郝大地在后面赶着羊群。郝大地看古蒙儿提不起兴趣,有意解闷,让古蒙儿说点儿鸟儿的事,这么走着怪寂寞的。
古蒙儿强打精神,在郝大地的笑声中,她听见肖沐天和牧民俩在哼着一支歌。他们根本就没有听她说话,而是沉浸在歌声中。高原负重,耗氧量大,可肖沐天却唱得一字一句非常认真,而且,他的嗓音很出色,很饱满:
夏内达瓦夏穷,
嘎波果果夏穷,
惹崩洛丹西若,
皆拥散巴马穷;
达瓦底力帕卓,
丁美达瓦粗拥,。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九章 勇闯雪崩区(9)
扎西达瓦嘎波,
达堆巧内皆拥
……
古蒙儿有些发怔,为这辽阔的冰雪世界里美好的歌声,为肖沐天背着牧民一步一步艰难走的背影,为一行四人的奇特关系。
郝大地不知道古蒙儿在想什么,以为她对那首歌感兴趣,在一旁给她解释:他们唱的是一首本地民歌。意思是说,东方升起一轮明月,你看它多么皎洁美好,美丽的仙兔洛丹西若,我们就能隔着天空相会。明月圆了就要缺了,下个月才能再圆满,吉祥皎洁的月亮啊,我们下个月再见吧。
古蒙儿被这样纯洁虔诚的歌词给打动了,冲郝大地笑了笑,歌里说团聚的事儿,可他们总是难得和亲人团聚,他们其实挺难的。她特别欣赏郝大地对爱情的态度。不管对方是谁,不管有谁拦着,只要爱了,再大的风口也过,再大的雪崩也往里闯。沐云遇见他,真是福气。
说到福气,不是沐云有福气,是郝大地有。他认识沐云四年了,没想过会爱上她,只拿她当个妹妹。他在部队干得不顺,事儿干得不少,从没立过功,就得过两次口头嘉奖,还是连里的,几次想要离开,是沐云劝住了他。事情闹出来的时候,他是见鬼杀鬼,见魔杀魔,没人拦得住,可让沐云一劝,冷静地想,他离开部队又能干什么?不是他干不了,是不能适应,早几年还能走,还能适应内地的环境,现在不行了,待得时间太长,没法生活了。所以就爱上她了,遇上这种女人,不爱不行,非爱不可。
古蒙儿冲前面的肖沐天瞥了一眼问:“那他呢?你说他没有希望,可李娜不在了,他的月亮就永远残缺着,不再圆满了?”
肖沐天爱得太深了,拔不出来。古蒙儿不相信这个,越深的爱,就是越脆弱的爱,也就越绝望,相反不可靠。只是肖沐天这个人不一样,他这个人,别看话不多,可心里透亮着,抵近攻击也行,力挽狂澜也行,只有一点,心里有结解不开,陷下去了,他不拔,没人能拔动。
他们来到边境上,一块界碑竖在面前。羊群熟悉路,越过界碑,翻过一个小坡地,往下,不见了。郝大地背着牧民要过界碑,被肖沐天拉住,他们不能够越过界碑的,郝大地见没有人,想送牧民过去。肖沐天搀扶着牧民从郝大地背上下来,脱下自己的大衣给牧民穿上,和蔼地对牧民说了几句话,牧民不断地向肖沐天和郝大地作揖道谢,他们站在那儿,看着牧民爬上坡,回头冲他们招招手,下坡,不见了。
古蒙儿看肖沐天和郝大地,她觉得他们不是在送一个牧民,而是在送他们的兄长。
(4)
向东的路上,曹仁带着兄弟班的其他人向山下走了一段路,曹仁突然站住了,四下看,脸一下变了,古蒙儿不见了。曹仁连忙卸担架,队伍乱了。好在不多久,三人回来了。
但是,众人没走多远,又停下了,所有的人情绪沉重,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的。前面的路不见了,可能是地质挤压造成的地质结构变化,只看见悬崖,没看见路。
肖沐天和郝大地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肖沐天让吴欢带人在这儿等着,让大家多活动活动,别冻着。他、郝大地、曹仁,去看看情况。路原来是沿悬崖开凿的,本来就险恶,现在塌成一段一段,有几处可见当年战备路留下的铁索,被狂风吹着荡悠在悬崖上,不断撞击着岩石,发出空响声。
肖沐天的脸色非常难看,路修在悬崖边上,边防上的说法,这叫天路,只此一条,路毁成这样,修是没法修了,就算有材料,拖一个连上来,也得干上两个月,还不知道那边的路断成什么样,现在退不回去了,要是没过雪崩区,兴许还能拼一下,天快黑了,说什么今天也拿不出办法。不管能不能过去,谁在后面撵着,今晚都得在山上陪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