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表情一凛,索性在她床沿坐下。“说吧!你一直想把我留下来,连扣留衣服这种事都做了,到底想干什么?”
想不到自己演得这么烂,一眼就被看穿了。沈语茗的表情慢慢变得无措,站在原在绞了好一会儿的小手,才挨到他旁边坐下。
“我都知道了,聿海。”她由身旁抱住他,无法遏止对他的心疼。
“你知道了什么?”他警戒起来。
“我知道了你和我离婚的原因……”她跪坐起来,小手拨开他耳边身长的头发,露出耳上的助听器。“你的听力受损了,对不对?所以你要离开我,不想让我知道……”
当她小手摸上助听器的那一刹那,裴聿海就僵硬了。那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隐瞒也是为了维系最后一丝自尊,她为何会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告诉她的?
“那又怎么样?”他推开她,青着脸低咆起来。“我现在是个聋子又如何?我和你离婚,是因为不爱你了,你以为现在同情我,我就会回头吗?告诉你,不会有人想跟我这种又聋又没用的人在一起的!”
“如果你不爱我,就不会一知道我出事就赶来;如果你不爱我,何必透过律师帮我出国见习,帮我买下这两层店面开咖啡馆?”
瞧他像只受伤的狮子,张牙舞爪地想维护自己的尊严,酸意便漾满整个胸口,她宁可被他咬一口,也想抚慰他的暴躁不安。
“聿海,我不同情你,我只是遗憾没有在你痛苦的时候陪着你,让我和你一起好吗?无论你变得如何,我都愿意和你一起克服的!”
“你说的容易,你知道一张开眼睛什么都听不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每个人都只有动作,每个人的表情都你在嘲讽我,我的人生变成一剧可笑的默剧!”他怒吼着,眼眶都涨红了,似乎要把这一年所受的折磨和自卑全部发泄出来。“我他妈的连和你谈离婚,都要读你的唇语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我当初应该更注意你的情况,不该让你一个人受苦。”就算被激动的他打到也认了,她扑上前抓住他的手,呜咽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我没办法再开飞机,我没有哭;我连带赏的资格都没有,我没有哭;我该死的赶走最爱的女人,还是没有哭,你有什么好哭的?”他无法将飞出在她身上,只好用另一只手猛捶床铺,连真心话不小心说出来都没发现。
可是她听到了,也感动他仍爱着她,于是她不顾他自虐的动作,用力抱住他,用行动展现自己不愿再次离开他的决心。
“聿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哭喊着,直到他的动作停下。
裴聿海低垂着头微微颤抖,像是隐忍着怒气。
“我哭,是因为我还爱你,这一年来,就算你再怎么伤害我,我也没有停止过爱你。”她倾身上前,虔诚地吻住他戴助听器的耳。“十二点了,这是属于我们的,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裴聿海颤栗了一下,她的唇落在他最不堪的地方,很轻很柔,却疼痛得让他想哭,想到自己的处境,有什么资格和美好的她在一起?她已经有新的追求者,新的生活,再走回头路,不等于让他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破坏了?
“你放开!”顾不得怜香惜玉,被踩了痛脚的男人大力地甩开她,让她倒在床上。“根本不可能重新开始,我们已经离婚了,已经离婚了!”
他扭曲着脸大吼,顾不得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把她留在床上,默默地哭泣。
沈语茗决定跟他拼了。
对裴聿生活经验或许仍有怨、有嗔,但最多的,仍是爱!所以她不会放弃,至少要把他拉加人生的正轨上,不能再看他继续堕落下去。
裴聿海跑回家的隔天,咖啡馆暂停营业一天,她特地来到他家门前,准备跟他抗战到底。
连门铃都没按,她直接用尚未归还的钥匙开门进去,才踏入玄关便闻一股酒气冲天,屋内阴暗,双眼即瞄到裴聿海瘫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灌着酒,而桌上已经有另一瓶烈酒的空瓶,和一个装满烟蒂的烟灰缸。
纵使知道他酗酒又抽烟,她一直只是心疼,但当真看到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时,她发现自己更是生气,不仅气自己约束不了他,更气他哪些放纵残害身体。
“聿海!”她冲上前,一把抢走他手上的酒。“不要再喝了!”
“谁叫你来的?”他手早想拿回酒瓶,却又怕伤了她,便不悦地叫道:“叫你别这我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把酒还我!”
“我偏要管!”难得运气的小女人也发火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和你离婚,对我而言,我们就是一体的,你难过我也难过,你知不知道?”
“我受的苦你不会懂的!不要同情我!”以前,他是她依赖的天,现在他失去一切,他不想看到她的怜悯。有一天,当她发现她自以为是的爱只是可怜他,他会坠入地狱,不得重生。
瞪着冥顽不灵的他,她突然豁出去了。“好!我确实不懂你受的苦,但我可以和你一起受苦。”她举起手上的酒瓶,不顾一切的往嘴里灌。
在裴聿海来不及反应时,她已经将剩下的酒灌下半瓶,直到受不了烈酒的苦辣,正捂着脖子在狂咳。
“你在做什么?”他夺下她的酒瓶,厉声制止,“你根本不会喝酒!”
“从现在起,你喝酒我就喝酒,你抽烟我就抽烟!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要陪着你!”她又眼明手快地抓起桌上的香烟盒和打火机,一次抽出一把,放在嘴里一次点燃。
“咳咳咳咳……”从没吸过烟的人就是这种下场,她咳到眼泪都飙出来,手上的烟仍不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