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逾宁的话似是引起了李显的共鸣,后者也囧着眉眼朝外喊道:“是啊,顾少卿,你这就不厚道了,我们已经尽力配合你查案,但凶手是谁还说不定呢,你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啊,我等是朝廷命官,没有陛下的旨意,哪怕是大理寺也无权处置。”
顾彦椿双手捂头蹲在台阶上,杂乱的周遭扰得他头脑一片混沌,双目紧闭。
他在大理寺上任的时间不长不短,见过一些复杂的案子,却从未办过朝中文臣武官都嫌疑重重的案子。个个都是爷,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为难之际,他朝李南絮投去愧疚的目光:“今日是我大意,我应一早便想到,凶手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会刻意避开竹野闲翁式的作画手法,我也想过其他办法查这个竹野闲翁,兰亭之会名单上的人,我遣人去一一问过,可惜时间久远,参会的人死的死,无影踪的无影踪,也是一无所获。若是给我一个月,我定能查出一二,但是七日,着实是太赶了。”
顾彦椿本不必为此案殚精竭虑,只因李南絮要借此案将功补过,顾彦椿出于兄弟之义才四处奔走,他平日里嬉皮笑脸惯了,极少像今日这般愁容满面,可见是真的犯了难。
李南絮没说什么,上前一步拍了拍顾彦椿的肩:“此事原本就因我送亲不力而起,也该由我来了结,既然几位大人都坐不住了,就请他们出来喝一杯茶吧。”
顾彦椿愣了一下。
李南絮语气不容置喙,漆黑的双目中藏着凌厉的微光,仿佛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顾彦椿几乎从地上翻滚而起,即刻遣人烧水烹茶,将四位官老爷请进了光正殿。
李南絮请四人落了座,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有开口打破凝滞的氛围。
孙逾宁浓眉半拧,只听“砰”的一声响,他抓起滚烫的茶盏在桌面一掷,愤怒地“哼”了一声。
李南絮道:“孙将军有何不满,尽可直言。”
孙逾宁也不藏着掖着,横眉道:“北上途中,我等为护送公主不辞艰辛,之所以对殿下你唯命是从,是因为有圣上的诏书,并非殿下你的德行才干多么让我等臣服,公主被害我等确有护驾不力之罪,但罪不至死,还请殿下莫要再在我等身上扣其他的帽子。”
余下三人也附和道:“我等绝非公主被害案的凶手,还请景王殿下明察。”
李南絮眸色平静,抬手示意。
门框中赫然出现一个浑身是血的高大身影,沐凡竟拎了两把刀,“哐哧”一声丢到了地上。刀面上沾了血,正锃光瓦亮地铺陈在四人眼前。
四人皆是一惊,张秋实和李显二人甚至吓得往后缩了缩身子,面如土色。
张秋实战战兢兢问道:“殿下这是何意?莫不是想杀了我等?”
李南絮缓缓抬起眼来,骤然森冷的目光隔空与四人相撞,沉声道:“今日本王来大理寺途中,遭遇数十刺客袭击。”
“什么!”李显和莫珩同时惊呼出声,莫珩更是瞪大双眼道:“何人敢在皇城脚下对殿下行凶,当真是无法无天。”
话未说完,孙逾宁又义愤填膺道:“殿下遇袭与我等何干,我等一早便被拘来了大理寺,难道还能去刺杀殿下不成,张大人和李大人是文官,更是不可能,殿下既然安然无恙,何必将凶器带来恐吓我们?”
李南絮嗤笑一声,目光从四人面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孙逾宁和莫珩之间:“自然是因为,指使之人,就在在座的各位之中。”
此言一出,四人又是一惊,面面相觑起来,偌大的光正殿顿时生出几分森然的寒意。
孙逾宁起身往前,一把将地上的窄背刀捞起,满脸狐疑地端详了一番,旋即大吼道:“莫珩,此刀为何与禁卫军的武器如此相似?是不是你搞的鬼?”
莫珩闻声上前,极快地接过刀查看了一番,诚惶诚恐道:“下官不知,下官今日一早便来了大理寺,根本无暇安排人刺杀,想必是有人偷拿了禁卫军的兵器,企图嫁祸。”
孙逾宁觉得莫珩之言颇有几分道理,旋即拍案道:“仅凭两把刀,就想治我禁卫军的罪,即便是陛下亲临,也没有这个道理。”
“是吗?”
李南絮撩起眼皮看向孙逾宁,眼神危险:“还得多谢孙将军替本王认出,这些兵刃出自禁卫军,既如此,那行刺本王之人,必是与禁卫军相关了,无论是禁卫军的兵器库失窃,还是禁卫军中有人以权谋私将兵器据为己有,派发给了自己豢养的死士。”
“死士?”孙逾宁潦草的眉毛拧作一团,言语依旧激烈,神情却顿了顿:“什么死士?”
张秋实见状走上前来,指着孙逾宁和莫珩,恍然道:“我明白了,杀害公主的凶手是孙将军和莫校尉,定然是殿下查到了你们杀害公主的罪证,你们狗急跳墙想杀人灭口,你们以为死士死了便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但你们忽略了他们用的兵刃是你们从禁卫军中匀出来的,一定是这样。”
张秋实一语落地,原本抱团的四人顿时分裂成两个阵营,一双双警惕的眼各怀鬼胎地打探起对方,仿佛下一瞬便会有人向自己张开茹毛饮血的长牙。
李显迈着细碎的步子朝张秋实的身后靠拢,一张清隽的脸吓得铁青。
“张大人此言有理,但凶手不是两人,而是一人。”
轻影在一侧观望良久,见四人的戏都唱得差不多了,拎着青黛剑走到张秋实和李显身前,透亮的眸子盛冰,一字一顿道:“凶手,就是,他。”
张秋实和李显的双眼瞪得溜圆,眼见着轻影将未出鞘的青黛剑对准了自己,后背被冷汗濡湿了一大片。张秋实张皇地往后退去,眼里险些冒出委屈的泪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轻影哼笑一声,而后剑锋陡然一转,偏向了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