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重像一尊石像般凝注着秦洁,目光里的神色古怪而又深沉,如一口千年古井,没有人知道那里含蕴着什么意思……
缓缓地,寒山重开口道:
“秦洁,二十年后,我还你自由。”秦洁悲凉的一笑,道:
“二十年后,山重,你还我一个什么样的自由?衰老、孱弱、憔悴、迷茫的自由?还我一个华发苍苍,满怀破碎的自由?”寒山重脸孔的肌肉紧了一下,他生涩的道:
“活着,比死了好。”秦洁摇摇头一一那摇头的动作,实在令人心痛,她低细的道:
“山重,求你,求你给我一个众远的安宁,我实在已受不了这些打击,这些悲苦,这些空虚了啊……”寒山重忽然暴躁的一挥手,怒道:
“秦洁,你为什么非要找我不可?天下之大,比我好的男人多得很,为什么你就如此丢不开,舍不下?”温柔极了,秦洁抬起头来,泪痕满面的望着寒山重,嘴角痉挛着,却没有说一个字,那目光,像万缕丝、干缕情,缠绕得紧。
寒山重不由自主的一哆嗦,他愤怒的转回身去,又蓦地转了回来!
“秦洁,你不要逼我,寒山重不是仁心慈肠的人,我只是不忍要你死去,但却决不姑息你,寒山重不会忘记所受的痛苦,寒山重不会忘记在鬼门关上挣扎时的誓言,秦洁,你狠、你毒、你自私、你”秦洁含着泪微笑,怯怯的接上:
“我更爱你。”身子大大的摇晃了一下,寒山重嘴巴袁张了半天,废然长叹……
他怔怔的望着秦洁,良久,喃喃的道:
“秦洁,这样对我,你叫它是爱?”秦洁肯定的点首,寒山重吁了口气:
“太可怕了,秦洁,太可怕了……”低柔的,秦洁在语声里像是剖开了她自己的心,那么血淋淋的,赤条条的,没有一丝儿保留;“山重,那并不可怕,那很甜美,真的很甜美,我一直幻想我们将来的时光,迷醉于那或者永远不能实现的日子,虽然一切都是空虚,却空虚得如此安适,如此馥丽,使我再也不愿回到眼前,眼前,除了冷,除了涩,除了悲哀,除了泪水,还会有什么呢?何尝还会有一丝丝儿什么呢?”寒山重缓缓的退后了两步,脑子里尽力想着梦忆柔,尽力想着自己的誓言,尽力回忆着以前所受的苦楚,可是,秦洁的语声,如一根飘浮在空中的游丝,淡淡的,却又幽幽的继续传进耳中:
“在梦里,我喊着你的名字,哭着醒来,在寂寞里,仿佛时常听见你的呼吸,仔细追寻,却又茫然无踪,我不相信你会死,虽然,我希望你死,希望你的遣骸能被寻到,我会陪着你同葬一穴,同卧一棺……”冷厉的叱了一声,寒山重拾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挥到秦洁脸上,清脆的一响,使她整个人都仰跌在稻草堆上一屋外的木门轻响了几下,司马长雄的声音小心的传了进来:
“票院长?有需要长雄之处?”寒山重抹去额上的冷汗,强自镇定:
“不。”外面声音沉寂了,极为艰辛的,秦洁缓缓站了起来,她的左颊,清晰的浮突着五条鲜红的指印,她坐好了身子,怔怔的,一动不动的望着寒山重,目光柔和而安定。似是自古以来,她已是如此凝望着寒山重了。
找不着一丝儿怨恨,找不着一丁点儿愤怒,那片目光是这么柔,这么柔,柔得似水,柔得像带着血啊。
方才抱打秦洁的右手,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寒山重下意识的用力在衣衫上擦拭着,牙齿痛苦的咬进下唇之内。
良久……时间已经在这里停顿了。
寒山重咽了一口唾沫,低涩的道:
“我……我并不想这样对你……”秦洁用手轻轻拭去口角的血渍,声音喑哑,却怯嫩得可怜:
“没有……没有什么,要说打我,你早就该打了,我对你好狠,我希望你打我、甚至于杀死我,这样,至少表示你对我还有根,不是像待一截木头那样待我……不是像经过一场梦似的将我俩的以往忘得烟消云淡……”寒山重急切的道:
“不,不要再说下去……”说完了这句话,他自己也不觉得打了个寒噤,因为,他听得出自己语声里含有颤抖与哽咽,这声音,对他来说。又是何其陌生!
秦洁痴痴的瞧着他。不功不移,第一次.寒山重第一次感到她的目光竟是如此历害。那凄侧。那幽怨。令人断肠!忽然悠悠的。轻轻的,门儿开厂,一个窈窕而又婀娜的身儿,似一股淡淡的轻雾一样飘人,寒山重迅速的回首望去,映人他眼帘的,是一张美丽中带着苍白的面庞……梦忆柔!
全身震了一下,寒山重急忙迎向前去,有些失措的道:
“小柔,你……你不该来这里……”梦忆柔一言不发,美媚的眸子凝注着坐在草堆上的秦洁,秦洁也怔怔的望着她,说不出那四只眼睛里含蕴着什么意义,但是,显然的,此时此景,并不是她们站在如许地位而应该相见的地方。
终于,秦洁哆咳了一下,喃喃的道:
“你……你真美……”梦忆柔微微笑了,那笑,实在今人沉醉,像冬天的阳光,有着温暖,以及沁人心脾的舒适,她侧过脸儿,悄声问:
“山重,这位,就是秦姑娘?”寒山重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点点头。
梦忆柔望着寒山重,有些怪异的笑了一下。轻轻的道:
“山重,我想,秦姑娘是个女孩子。不适呆在这种地方,是不?”寒山重抿抿嘴唇,苦涩的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