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了。"他恢复了冷静,又恢复到了他平时那种冷淡的样子。复又从轮椅坐回地上,用厚毯将她一裹。
"荷衣,你是喝酒的。"他咬开药酒的瓶塞子。
"这是……这是药酒,你擦身子用的,苦死啦,我才不喝呢!"她乱叫了起来。
"味道不错的,不信,我喝给你看。"他一仰头,咕咚地喝下一口。
"不。"她坚决地说:"不要给临死的人喝不好喝的东西,我的鬼魂会恨你的。"
"听话,荷衣。"他抬起她的头。
"要不,先……先做个吕字?"她突然悄悄地道,脸红红的。
"吕字?"他惑然:"什么吕字?"
"呆子,笨瓜!"她急红了脸,"你……"话没说完,唇已被堵住,他开始深深地吻着她了。
深深地,长长地吻着,好象呼吸都已全变成了他的。而腹部忽一阵绞痛,他已拔出了剑。
所有的粉末都洒在伤口上,在关键之处,涂上了荷衣随身带着的一点金创药。然后他开始飞快地包扎好伤口,将她抱起来,送到了马车上。
幸亏她带来了轮椅。不然,他只怕就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能把她弄到马车上而不触动她的伤口。如果没有马车,他们也只好坐在树底下,活活冻死。
聪明的女人在任何时候都是聪明的。
雪轻,风冷,炉红。
二月里刺骨的寒气似已被厚厚的车帘挡在了门外。荷衣裹着好几层厚毯,横卧在椅座上,炉火暖融融地放在身旁,红红的火光衬着她的脸色愈发灰白可怕。
她失的血太多,伤口太深,以至于包扎之后,连慕容无风都不敢肯定她的血是不是已经完全止住。何况,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药。常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死掉。因是习武之人,荷衣才能挺那么久。
"你觉得暖和么?"慕容无风神情镇定地问道。
——看到情况危险的病人,不论你自己心里会有多么紧张绝望,绝不能对病人有半点显示。
——个大夫的手必须非常稳定,为了维持这种稳定,你必须要和病人保持距离。倘若你太同情他,你的手就会软,就会不肯试,不肯冒险,就会丧失许多机会。
他经常这样教自己的学生。
荷衣点点头,轻轻地道,"我来之前问过几个当地人,倘若我们往前走,走一整天,就会有一个大一点的村子。"她的眼睛还是明亮的,说话的声音虽小,却保持着和平常一样的语速。
慕容无风点点头,心理计算了一下。回程大约要四天时间,而且一路上路途凶险,渺无人烟。看来只能往前走,走到村子里,停顿下来,或许有助。也许村子里有药铺,这样药也有了。
"你会不会赶马车?"她忽然问道。总不能两个人都坐在车厢里,让车停在半路上罢。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还用问么?慕容无风一向是坐马车的人。只怕连马鞭子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果然他老老实实地道:"没赶过,不过,不应该很难。"
"这是我的马,会自已往前走,你只用在它慢下来的时候打一鞭子就好。"她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几乎有些听不见了。
慕容无风把自己裹在一件厚袍之中,爬到前座上,道:"你放心。躺着别动。"
马车缓缓前行。山路崎岖,一条羊肠小道似乎是无边无际地向前漫延着。天上还飘着小雪,路渐渐地淹没在了雪中。走了大约三个时辰,慕容无风每隔半个时辰回到车厢里探视一次。虽然气息奄奄,荷衣却硬撑着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明眼人却看得出,她的脑子已渐渐有些不大清醒,只是靠着一口底气顽强地坚持着。不想让他太过担心,毕竟,他自己的身子也不牢靠。两天前,他还是一个连起c黄都困难的人,现在却要在这几乎能要了他命的天气里,一边辛苦地赶着马车,一边照料她的伤势。
雪中的天地是如此的寂静。天渐渐地黑了。
不远处,竟有一点灯光从树fèng之中透了出来。
难道荷衣听错了?那村子其实并不远?可看情形,却不像是村子。因为灯光只有一点,小小的一点。走近一看,是两间破破烂烂的屋子,大约是猎人所居。
有灯,当然有人。
无论如何,他们得下车歇息一宿。一来荷衣的伤口要fèng合,换药。二来,马也累了。
吃力地,把轮椅放到地上,坐上去,然后把荷衣抱了下来。她的脸色愈加灰白,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微弱地,辛苦地呼吸着。
他敲了敲门,门"哗"地一下打开了,出来了一个极精壮的大汉,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烧饼。他穿着一件虎皮夹袄,一副猎人打扮。
慕容无风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我们是过路人,本想连夜赶路,不料遇见风雪。不知可否在贵处求住一宿,明早即离。到时自当依例拜纳房金。"
猎人将二人打量一番,沉声闷气地道:"我这里只有一张c黄,两位要住,只能住在柴房里,若不嫌弃,就进来罢。"
慕容无风道:"只需片处容身即可,不敢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