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八年的下半年,吏部又再一次迎来了如同天授初年那般的忙碌。
太主召集百官论扬州之,更要百官以这些被枭首的贪官为戒,提出了以薪养廉,又专门让吏部会同刑部、大理寺出台了一部专门的官员管理律令。
百官都看得明白,这是给个甜枣,再给个棒槌。
以薪养廉不过是个幌子,稍稍涨了点俸禄,其实是警告众臣:该满足了,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扬州之事带来的影响还不止这一项。
姜湲回报,提及了此事之中的种种疑点,包括六至读书会。
听闻私营书店竟然已经开遍了大江南北,先不说它有没有嫌疑,是不是幕后主使,元衡都绝不容许开民智一事被私人把控。
刚好从扬州贪官府上查抄出了赃银巨款,而这扬州之事有了圆满结束后,羁押在牢狱内的贾士德因为从实招来赦免了欺君罔上的株连九族之罪,但他被斩首,而家族的财产被充公。
如今这些银钱派上了用场——开公学。
只有全民读书,才能发挥渠议台的作用,才能让百姓自下而上地监督官吏,这是治官的其中一环。
广设学校存在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从元衡的私心上来说,她是只希望开女校的,她支持谢语蕴在盛安城郊开女校,也知道崔静猗在扬州代行刺史之职后整改了当地的慈幼院将其开成了女校。
她们都能开,可元衡代行君主之权,她的举动代表了国家。
她要是开了女校,只怕那些男人要反了天了,凭什么女人能有免费的学校读,男人没有?
他们不仅会闹事,更是变相把这些人赶往六至读书会,这不就和她打击六至读书会的初衷南辕北辙了?
但她更知道如果开了学校,家里一定会拼了命把男孩送进来,但女孩就不一定了。
所以元衡在全国各地推行学校的时候加了一条规定,一个学校的男生数量不能超过五成,对外宣称此举针对的就是如今抛弃、溺杀女婴的惨无人道的恶习。
如果女学生不够了,男学生就没书读,只有影响到那些人的切身利益了才能给女婴一条活路。
这归根结底是她向这个男尊的世道妥协了,毕竟现在依旧是大部分资源、财富掌握在男人手里,他们的反对还太有力量,这是她的无奈之处。
而此时已经被盯上了的六至读书会,不得不接受失败,但他们远没有放弃,依旧在黑暗中蛰伏,等待着下一次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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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授十一年,朝廷成功在每个州设立一所学校,如此大规模地创办公学是前所未有的事,彻底打破了文化教育被贵族垄断的局面,开启民智成为了一场无可逆转的潮流。
大规模办学的背后,是大周农业、商业和谐发展提供的源源不断的力量在起作用。
柳娘深耕于田畴之间,将她的精于钻研、用心总结的特长发挥到极致,身体力行地选育良种,推广小麦种植。
在她的带领下,千千万万的农人在田间地头挥洒汗水。大周连年征战后导致的仓廪空虚终于得到了缓解,如今已然是充盈富足。
与此同时,孟雨霁耗费心血书就的《商事无论》得到了元衡的重视,而她本人则回到了扬州继续经商,她自己成为了万千受益者的其中之一。
在元衡的主导下,创新和完善官府的管理机制,民间广泛发展起商业、手工业,坊市之间焕然一新,极大丰富了大周百姓的生活,更创造了丰盈的税赋。
尤其是在一扫浊气的商业重地扬州,农商的发展更为明显,这也给了扬州百官之首的崔静猗带来了巨大的声望。
这位钦差正式成为扬州刺史之后,曾被某些人诟病的年轻并没有成为她的绊脚石,反而成为她的助力,她精力充沛、头脑灵活、敢于创新、处事果断公允。
不得不说,扬州的万象更新有崔静猗的大功劳。
这三年来的一切都足以让元衡欣喜,除了渠议台。
设置渠议台已经有了些年头,虽然是一项新政,有许多问题在逐渐改善,可是最大的问题在于民众之间对此知之甚少,加上百姓之中多存畏惧、猜疑,所以渠议台有如形同虚设。
不过,它最终因为一个女人的到来而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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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十月,秋雨连连,寒冷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