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母亲才知为母不易,不说十月怀胎的艰辛,临盆之时更是鬼门关前打了个转。这第一杯茶就敬给天下的母亲。”
元衡举起瓷杯,下方众人举杯同饮。
“我有意将每年的六月二十日定为‘敬母节’,在这一日感念母亲赐予生命的恩德,不知众爱卿意下如何?”
坐在高处的元衡说完目光一扫,将下方众人的反应收进眼底。
这时大理寺的上官愈从座位上起身,捧起茶杯,像是有话要说。
元衡点头,示意他大大方方道来。
刚过而立之年的上官愈抖擞衣袍道:“孟母三迁,流芳百世,可见母亲不仅怀胎之时付出辛劳,更是含辛茹苦地将孩童养育成人。”
他说这话时,既向元衡投来赞同和钦佩的目光,同时也向在座的诸位女眷致以敬意。
就在元衡以为他是支持这个举措的时候,听到了他话锋的转折。
“但人乃父母精血所化,应当敬父敬母,所以臣斗胆提议当设敬长节。”
面带微笑的元衡招了手命他坐下,随后开口道:“上官爱卿是想说,虽然母亲为了孩子要冒着丧命的风险,但父亲在孩子的养育之中同样居功至伟,所以在感念母亲的时候更不能忘了父亲,是吧?”
上官愈坐下后远见太主含笑,便以为自己这提议是正中她下怀的,尚有些沾沾自喜。
因为父亲早早离世,纵然时常供奉灵位,但他却无法在得到父亲的关爱和教诲,所以他在今天太主提议设置敬母节的时候便想着不能忽视了父亲,如果他的提议得到太主的接纳那也算是对得起他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可他越听,越觉得太主话里有话。
“上官一脉发源于洛州,书香百年世家,又世代为国效力,果然底蕴悠长,今日又出了一位大孝子啊。”
元衡笑得意味深长,可上官愈却毛骨悚然了起来。
“你顶着父亲的姓氏,肩负着抗起父亲门楣的责任,享受着上官一氏的荣光。当你报出你的姓名之时,就是在强调对你父亲的尊重和铭记,它提醒你每时每刻都不要忘记你的父亲。”
“当你的母亲在遭受分娩之痛的时候,你能分担一二吗?我听闻当日我诞下长公主,众爱卿在偏殿里可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我先在这里谢谢诸位的关心了,可是不知道尔等回家之后有没有想起孕育了自己的母亲。”
“几百年的高门大姓,父亲姓氏代代流传,可你们记得一个又一个赐予生命、延续血脉的母亲吗?能记住自己娘亲姓什么,但能记得住你祖父、高祖父的母亲姓甚名谁吗?难道你们身边没有流着她们的血吗?她们不值得铭记吗?”
上官愈不服,他日常中同样孝敬母亲,自觉没有对不起母亲的地方,但一想到父亲早逝无法尽孝,此刻却为他鸣起了不平:“可她们已经享有诰命!”
“哈,听一听!诸位夫人此刻都听一听!”
元衡拍案而起,立于案前,看着底下神色千奇百怪的诰命夫人们,她们有的震惊,有的愤怒,有的鄙夷,有的沉默,有的哀叹。
“母亲十月怀胎,生产的时候疼得生不如死,更有甚者付出生命的代价。据京畿之内县志的统计,生产殒命的妇女十中二三!这还是在京畿过得尚可的小康之家,若是贫困边远之处,连饭都吃不饱,医都求不到,还不知道有多少命丧于此的妇人。”
“母亲,不仅冒着丧命的危险给了你们生命,还一生辛劳将你们拉扯大。却有人堂而皇之说给一个诰命就该知足了!”
“难道给出一天来,让这些大孝子拨冗敬敬茶,话话家常,就是母亲们得不到的恩赐吗?!”
元衡勃然大怒。
坐在上官愈身边的杨静五味杂陈,她是怎么想也想不到儿子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么丧尽天良的话来,以后让人怎么看待他,他这仕途官场还如何走?
见下不来台,杨静便示意这儿子赶紧请罪。上官愈见元衡颠倒是非黑白,将八竿子达不到一处的事乱说一通,心中正忿忿不平,但母亲愠怒却让他不得不出席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