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明光宫大朝正殿,登基大典在此举行。三出阙的宫殿巍峨壮阔,气势宏伟,礼制庄严。
镇国文肃太主元衡牵着皇帝元据立于丹陛之上,大典顺利进行着。
祭天礼地后,标志着元据的皇位获得了皇天后土的认可,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周天子。
自今日起,改元天授。
礼部拟了几个年号,元衡最终还是定下了这一个,并非认为自己走到这里是因为得上天眷顾,而是重申自己和元据地位的合法性。
越缺乏的东西,越是要强调,明明是在伦理纲常中钻了空子,却不忘记用各种方式掩盖和重述。
这就是她的无奈之处。
目前为止,元衡经历过三次登基大典。
第一次的主角是她的弟弟,第二次的主角是她的堂叔,第三次的主角是她的儿子。
但只有这一次,当她站在自脚下绵延至群臣之前的丹陛之上的时候,俯瞰百官叩首,听闻山呼万岁,眼前呈现和耳边徘徊的是元衡对权力巅峰的最直观的感受,画面与声音结伴同行,用最立体、最鲜明的方式给她心灵带来震撼的一击。
就算是仅能感受到微末的一分一毫,都能唤起无限追逐和渴望的动力,并且它魅力巨大,乃至于令人心甘情愿地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终于站在了这里,看起来是赢了,可是他们拜的是她,又不是她。
她的路还没有终结,手握着权力,肩负着责任,她仍要向上走。
元衡今日要封赏有功之臣,除了在政变之中协助她的官员,还包括在事件中发挥作用的女子。
谢璇、崔娴华、潘若兰均因为她们的果敢、智慧、胆识、魄力得到了封赏,又提高了诰命的品级。在麟德殿上作证的女官也得到了晋升和赏赐,她是在告知天下女人一件事,女人有功同样可以得到封赏,明示、鼓励她们走出后宅。
虽然依旧是在依附于男子的身份架构中和后宫制度中进行的封赏,但这是一个信号。而她将要进行的科举,才是鼓励女子正式走入朝堂的第一步。
礼节繁琐的登基大典终于结束,年幼的皇帝被宫人带下去休息,元衡则在更衣后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政务中。
有一件事情亟待解决——赤云招安。
赤云军统领曹延襄提出待朝廷处置四州罪臣后归附朝廷,元衡要与众臣商议相关事项。
元衡下决心在六月底动手的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力争把赤云军变为自己的嫡系军队,那么她必须要在赤云归附之前除掉元贺,才能避免这支力量落入元贺手里。
对于这件事她很有信心,她是和赤云有共鸣的人,同样被当地的贪官污吏陷害。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认为吏治整肃可以到此为止,这一场整治不过是蜻蜓点水,她想要的是根治患疾,从根源、制度上管理官员体系。而赤云作为民间的力量,想争取的是官员奉公守法,朝廷能严格监管官僚。
相似的经历,相似的目标,是赤云真心为元衡效力的基础。
还有一点,举过事的人在归附朝廷之后会担心自己会不会遭到猜忌、打压和杀害,但对于刚刚掌权的元衡来说,需要向天下展现一个贤主的宽广胸襟,而她正值用人之际,怎么说都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出尔反尔、杀人绝患。对于赤云来说,此时归附正是最佳时机。
元衡希望曹延襄能与她不谋而合。
此时含英殿的议政厅内,三省及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四部的长官均聚于此。
“四年了,如今我大周朝廷竟然连当地的情况都摸不清楚了。”
坐在上首的元衡已然薄怒,她召集众臣就是为了了解当地的局势以便做出应对,她要做的不仅是招安赤云,更要让赤云占据的城池重新回到大周的管辖之下,她必须要清楚那些地方的官、政、农、商、兵如今演变成为什么样子。
“臣等无能,请太主恕罪!”
问话期期艾艾,请罪异口同声。
“请罪倒是快。”
元衡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他们摸不清楚她的意思,自然不敢随意把罪人的决定往她面前摆,所以一个个都在装傻充愣。
罢了,她也不可能按照罪人路子去走,既然他们都没提,那就由她定。
“诸位都是我朝精明强干的栋梁,如今招安在即,总是要理出个一二三四来。不知诸位爱卿对于赤云军归附有何看法?”
元衡扫了一眼下方安安分分坐着的大臣问道,她要从这个问题后了解他们对于赤云的态度。
又是一片沉默。是了,关乎元恪的过失和元衡的受苦受难的经历,他们怎么敢开口。
元衡道:“事发与我弟弟脱不开关系,而靖平年间又已经将其中的来龙去脉公诸天下,百姓深受其害而揭竿而起,我等该汗颜才是又怎么能谴责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