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离元衡下定决心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而她手中的筹码也越来越多。
她最近打听到一件事。
赵韬的女儿们随进京探亲的舅母回了老家探望外祖母,若不是潘夫人要照顾受伤的赵韬,她自然也是要回去的。孙女们回去见见长辈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并不会引人注意。
但在元衡与潘若兰说了那两句话后就难免不让她多想。如果赵韬能为她效力,那么就好办了。
元衡很快就又见到了潘若兰。
端午节前,坊市中有商人们闻风而动,开始挂起了菖蒲、艾草,又打起了五色丝线。
元衡带着元据出来见见世面,这还是她拥有自由后的第一个端午节。她们一行人装扮毫不张扬,就这样隐入如潮的人群之中,既“与民同乐”,又能躲避耳目。
如元衡所料,潘、赵二人当有行动。
一间叫“寻兰”的售卖花木的店铺里,元衡见到了出来购置菖蒲和艾草的潘若兰,以及伪装成搬运物品的家仆的赵韬。他的伤已经不碍事,他很快就该出勤了。
这是潘若兰找旧友借花店一用,只说是贵人喜花木,特来看看。
元衡走入内间,看到后方宽阔的小庭院中人影寂寥,其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花木,有的足有一人高,她与潘若兰、赵韬穿行期间,身影被掩藏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
此时花铺的掌柜娘子正招呼着牵了马车过来拉货的客人,马车横在门前,这间花铺便与外头的闹市隔绝了。
元衡回过头,审慎而端严的脸被生机盎然的鲜绿枝条遮掩,但周身散发出来的威严与压迫感却从四面八方向身后二人袭来。
“我需要你做的,只有这一件。”
时间紧迫,门前的马车装完货后很快就要离去。她与潘若兰、赵韬接头后,赵韬立即就表明的来意,原本他准备的一堆深受仁帝、温显皇后之恩之类的冠冕堂皇的投诚理由在说了一句后被元衡打断。
她从赵家两姊妹的安排中就已经知道赵韬的打算,所以只对他提了一点:万一有变故,他只需要保证让元衡把该说的话说完,把该得见天日的证据摆出来。
“无论是陈年旧事,还是最近一年来发生的、有人需要付出代价的罪行。”
元衡伸出食指中指,将即将拂到脸上的枝丫一压,如同冷酷的肃秋之神,无情地裁剪掉令她不顺心的任何东西。
杀伐之气。
对于能出任禁军将军一职的赵韬来说,这样不明不白的安排是难以令他接受的,他渴望知道前因后果,以便做出应对。
但他从面前的元衡眼中读出的从容不迫、坦然无畏以及她身上展现那一股难以抵挡的霸道锋芒,正在无孔不入地潜进他的内心,并试图阻止他开口询问。
他黯淡眼波之下的思量已经被元衡的如炬双目洞澈。
“急切地表示参与全程,会成为他们对你口诛笔伐的依据。因为你从他们那里得到了许多恩赐,却起了歹意,你不能成为他们口中的贪婪成性、忘恩负义的小人。否则将来,深受排挤、备受谴责的你就可能反我。”
霜杀百草的凛冽如利剑一般刺入,如果杀意能凝结为实质,面前的赵韬与潘若兰就已经被充满威胁与警告之意的利刃切割出交错的伤口,鲜血淋漓。
二人从没有想到元衡对于事态发展有着冷静得近似于冷酷的分析,更没有想过元衡对人心的洞悉已经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地步。
“你只需要保持着近乎于中立的默许,等到我掌控全局,就是你表忠心的时候。”
“这对于你来说,有难度吗?”
元衡把玩着方才被她这折断的一支绿意盎然的嫩枝,来源于草木独有的清香自它的伤口流出,萦绕鼻尖。
可是再香、再美,它都已经脱离了枝干,一步一步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