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日子就是过得快,自从长公主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蔡春霞结束了她在公主宅随时待命的日子。临近年关,她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开始打扫清理,准备过年了。
家里老头子去得早,女儿出嫁后她一个人住这儿,就养了两只小黄狗陪着她。她在公主宅的那会儿,黄狗就让女儿照顾了。
这些天,她全身心地投入到院落和房屋的清扫之中,可是再忙碌她始终无法忘记长公主与她说的那件事,夜里也睡不好,总觉得心上压着块石头。
做稳婆的这些年,她亲历过的生生死死、悲悲喜喜突然又穿越已经尘封多时的岁月,猝不及防地造访她的梦境。
她第二天从梦中醒来,做了一个决定。
永宁四年正月初七,蔡春霞早早就开始布置,她早就约了姊妹们今日过来聚一聚。
不多时,两位头发带些花白的妇人提着食盒并肩走进小院,二人都穿了新裁的棉袄,光鲜亮丽。
“新岁如意!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蔡春霞笑着去迎张祥与周琼芳。
张祥眉开眼笑,进了屋中边放下食盒边说:“新岁吉祥!大过年的哪有空手来的道理,这是今日自家摊的煎饼,可还热着呢!”
“阿霞可好些了,前些日子都见不着人,这新年一到啊,病气可都给炮竹吓走了才好呢。”
周琼芳走近端详蔡春霞,瞧着她气色倒好,便也放下心来。
“我没事,不过就是吹风头疼,年纪大了谁人没些毛病,如今已经大好了。”
蔡春霞摆摆手表示毫无大碍,因为之前出入公主宅之事涉及贵人私事,她自然是不敢乱说,便假托在家养病由女儿照顾,掩人耳目。
这话说完周琼芳心也就放了下来,不提那些了,便开口道:“我看看这回又是谁来的最迟。”
“哈!我就知道有人在背后说我闲话!”
突然听得一声清亮高昂的笑骂,声音极具穿透力,在喧闹的风中尤为突出。
张祥听了捂唇直笑:“都不知道阿梅是耳朵最厉害还是嘴最厉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不必多想,这嘴上不饶人的,定是好友李阿梅了,蔡春霞迎了上去,接下了李阿梅手上提着的东西。
“你就是迟了,我实话是说算哪门子闲话?”周琼芳笑着回应。
“不迟不迟,大过年人来了就是大喜事,哪有什么迟不迟的。”
蔡春霞挥着手打圆场,随后把门关上,将刺骨的寒风关在门外,只留屋内的欢声笑语。
她们姊妹几个都是在京中做稳婆的,自小因这层关系互相结识,如今已经有三十余年的情谊,时常要相聚,今儿你家,明儿我家。
只不过今日的主题与以往不同。
四人围坐在火炉边上,摆上吃的喝的,又拿了剪子和红纸准备裁剪人胜,两只小黄狗趴在边上摇着尾巴。
大家坐定之后,蔡春霞斟酌着开口:“相传女娲娘娘在今日创造了人,故而今日为人日。在人间,赐予人生命的是母亲,我想为天下母亲做一些事。”
众人剪人胜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细细听着,她们还没见过阿霞面色这般凝重,这般郑重其事地说一番话。
“那时我刚入行不久,还跟在吴阿婆后面学东西。那次是去了一个五品大员家。他家的儿媳妇不过十六岁,小两口新婚蜜里调油,很快便有了孩子。家里不缺钱,进补得多,那小夫人本就瘦,骨架又小,胎儿又养的大,胎位又不正,最后折腾了整整一日才生下孩子。小夫人熬不住,两日后就走了,那小孩子因折腾久了吸不着气儿,生下来面色青黑,最后也没保住。”
“那时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惨痛的悲剧。三十多年了,我以为我早就忘了……”
蔡春霞眼中已带泪,离得近的阿祥与阿梅握住她的手安慰她。这些事,她们也都经历过,怎么会不懂这样的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