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羽眼中渐渐失去光芒,他提起胡琴,弹奏。曲调雄浑,如雷雷战鼓,仿佛战场上的雄兵就在眼前热血呐喊,冲锋陷阵。
这一刻,谁都没有去打扰宫羽,此前他虽然为北狄效力,但在最后一刻尤梦茹将他拉回正道。也多亏他传递出去的消息,陆将军才知道原来自己内院早已起火,程珏竟然干着私通敌国的勾当。
只是,对于宫羽而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现在的他,于北狄是背弃者,于大周却是北狄奸细,而支撑他转变的爱人,也香消玉损。
曲罢,宫羽平复了心情,对着众人道:“这曲是梦茹谱的,在第一次听见此曲时,我就应该知道梦茹并非表面柔弱文静,她一腔热血,誓要为国尽忠!而且她做到了。”
“那日,我找到梦茹后,梦茹告诉我程珏会在岁除前一夜也就是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将这一批掠夺来的女子送出京城,到时候地道的门会开启,她让我去报官。”说到这宫羽皱眉,顿了顿。
那日并未有人报官,所以宫羽临阵退缩了。
沈初不解,却听蔺淮言道,“你不相信官府?”
宫羽点头,“虽然我在北狄官职不高,但经历过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争,知道其中利弊,而且在大周我又是局外人,对你们的明争暗斗看得更清楚,当前,大周内忧更胜于北狄外患,我无法判断少卿你是否值得信任。
而从程珏没有告诉我这次起程时间一事,就说明程珏已经怀疑,是我向陆将军泄密,为了梦茹的安全,我不能完全暴露,所以我打算让龚启也就是同福客栈的店小二去报官。”
“按照计划,我在石门开启后救出梦茹,他报官抓住程珏,可没想到等我到的时候梦茹已经。。。。。。已经自杀身亡!”
陆十洲听到这,对尤梦茹也心生敬佩,不解道:“石门已开,为何还要寻死?”
沈初定了定神,答疑道:“是因为梦茹看出了宫乐师的顾虑,她这样做是为了让宫乐师彻底放手和程珏一搏,和姬宴宸一搏,她知道自己是宫乐师的软肋,不希望宫乐师会因为她妥协对方,重新回到北狄,成为万人唾弃的叛徒。
梦茹在他假意和程珏合作时,不告诉他被程珏虐打,就是怕宫乐师在程珏面前控制不住情绪,在即将逃出魔爪却选择寻死,是为了增加宫乐师对北狄的仇恨。
她用生命做赌注,赌乐师对她的爱,赌他会为自己报仇,从而一心站在北狄的敌对方,为大周效力!”
沈初抬起眸子,继续对宫羽道:“梦茹一早就爱上了你,只是因为你的身份,不敢表露也不敢接受你的爱意。
而在你对她坦白身份后,她接受了你,同时就表明她已经决定要走向这决绝的一步,不然她不会告诉程珏怀有身孕一事,而唯独对你隐瞒了。
她算准了程珏知道她怀有身孕后一定会送她去北狄,我想她本意是想以身涉险,解救其他被送去北狄的女子,可却。。。。。。”
沈初顿住,她发现自己也无法完全揣摩出,这位深明大义的女人的计划。
一旁,蔺淮言接过话道:“因为她对自己也失去了信心,害怕当她成为一位真正的母亲后,会为了孩子退缩。”
沈初侧目看着他,只听蔺淮言继续道:“孩子会是你们一致的弱点,所以尤梦茹不愿意生下他,但又不愿意单独抛下他,所以寻死,是她认为的最好的选择。”
“是啊,她就是这样的人,为了大周竟然连自己也不放过。”宫羽闭上眼,随后笑了笑,“说来可笑,我自问爱她,却还没有你们两个人懂她。果然我的爱太浮于表面。”
爱,本来就是难以定义的,在宫羽和尤梦茹之间,到底谁爱得更深沉更高尚,没有人能回答。
“后来呢,梦茹死后,是你嫁祸给徐知行?”沈初心里还有疑惑。
宫羽道:“是我,因为梦茹的死和龚启贪财,计划全部被打乱。”
原来店小二以为地道里送出去的是金银财宝,为了私吞,他没有报官,而是自己进入地道。
徐知意则本来就在程珏送出去的名单之中,因为其父在衙门的关系,程珏为了稳妥,在起程当夜才对徐知意动手,也就是说即便那夜她没有说出过分的话,程珏的人也会想办法引徐知意出去。
只是因为她,让这件事变得更容易了,顺带还买一送一,送了一个徐知行。
在听完宫羽和尤梦茹的故事后,沈初理清了宫羽的动机,觉得一切都明朗了起来,“程珏的目标是徐知意,你的目标是徐知行。”
宫羽点头道,“没错,梦茹死前留下一个遗愿,希望将程珏干的勾当公布于众,解救回那些被辱的女子。所以我在看见徐知行后,便布了这个局。”
“我许诺龚启事成后给他一笔钱财,让他帮忙将梦茹尸体从水缸处搬至正阳巷街角,然后再故意用酒缸绊倒徐知行,引起他的注意,引他到巷角。”
沈初沉思,“可徐知行说当夜是店小二引她去的正安巷。”
宫羽看着她,笑了笑,突然道:“公子,你的粥钱还没给。”
沈初一怔,这个嗓音,就是那日的店小二!
她惊的合不拢嘴,瞧了眼蔺淮言,却见他并没有记起来。
也难怪,毕竟是自己给的银子,蔺淮言当然不记得!
“原来,引徐知行去正阳巷和给我们讲闹鬼的店小二都是你!”
宫羽点头,“我和龚启一母双胞,长得本就七分相似,而我在戏班又学过一些易容术,模仿他很难被人看出破绽。”
“你栽赃徐知行的目的是想引官府彻查程珏,所以才在现场留下能指向厨房的三节鞭,后又特意给徐知行泼一身酒,是为了提示酒缸有问题,你还隐晦地告诉我们地窖里关的有女子,夜晚经常有女子哭泣。你看似是要布局致徐知行于死地,却每一步都别有用心。”蔺淮言严肃道,“宫羽,你计划如此周密,就没想过我们会看不出来,直接认定徐知行是凶手吗?”
宫羽迎着蔺淮言凛冽的目光,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如果大理寺在如此多的线索下还查不出真相,只能说明大周内部已腐败不堪,既如此,我又何必再救这大周,还不如另寻新主,踏平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