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他只叫我季太太。可是他从来没说过,他爱我。
季泽清过了很久,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说道:“如果你还没考虑清楚,可以回家想想再签字,还不是那么着急。”
这是下逐客令了?“不是那么着急”是说,其实还有一点急的,对不对?我听得出你的言下之意。
我笑道:“不用考虑,我盼着这张纸,盼了四年。今天终于拿到手,有点兴奋得不知所以了。我这就签。季泽清,咱没做婚前公证,前一阵子新《婚姻法》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也没留意。你不是熟知《婚姻法》吗?那你说咱这情况要是离婚了,我能分到钱吗?你的帕萨特就算了,我没兴趣,我没驾照,也没钱养车。况且你那车也卖不了多少钱……”
季泽清顿了顿,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我说道:“你觉得多少合适,就写多少。”
我摩挲着这张白纸,原来空白支票是长这个样子的。我这个土人,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真实的支票长什么样子。早知道,也应该让她事后补上一张支票的,反正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要是没什么东西拿到手,就有些可惜了。没想到我一下子变得这么富裕,韩斐欠我钱,季泽清允了我没有上限的钱。
人家卖身都卖不出这么高的价,我一个黄花大闺女,白得了这么大一笔款项,真是天上掉大馅儿饼把我快要砸昏过去了。
我问:“你会破产吗?”
季泽清看着我摇头。
我拿着笔,在金额栏里,画着一个一个的零,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添一个1
后来,我写零都快写到背面去了。我看了看,这张支票估计是要废了,只好对季泽清说道:“你能再给我一张吗?”
季泽清说道:“没有了。你要想要,我明天让律师给你送去。”
我摇头:“那算了。季泽清,你说得对,我真是个败家的,好端端的一张支票就被我这么胡乱浪费了。这算是给我一个教训吧。”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的面容冻如冰霜。
我重新拿起笔,摆正那张纸,在上面端端正正写上了我的名字:纪晴冉。
签完字,我站起来打算走。季泽清也站起来,说送我回去。
我连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季总,你出差刚回来,车马劳顿,先好好休息吧。”我想我从来没这么关心过他的身体。
他犹豫了下,然后答应了。
我出了门,走了一会儿,觉得外面的风真大,我都快要被吹倒了,怎么其他的行人能走得这么自如这么坚定呢?
我在一张躺椅上坐了下来。阳光毒辣得晃人眼,我却觉得心里冷得似是北冰洋。慢慢有人频频回头,有的开始对着我拍照。我忽然想起来,我现在已经是名人了。作为名人,我是不能这样傻乎乎地坐在公园的躺椅上的。
那我该去哪里了?这世上还有哪里能容得了我?
父亲找了个后妈,带着后妈的儿子,幸福得快要掉渣。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是看他过去那段失败的婚姻。对他来说,我已经成了一个令他痛苦的爱情标本。作为c城本地人,我和外地学生一样住校,却从来不回家。因为那早已不是我的家。
母亲早已嫁为他人妇。自从高考前那次询问户口本的电话,她再也没出现在我面前。她留给我的是熬白米粥的手艺。现在唯一尝到这项家传技艺的人,也不要我了。
还是回学校吧。幸好,我离研究生毕业还有三年多之遥,足够让我慢慢疗伤了。
第47章
到了学校,我倒头就睡。昏昏沉沉地似乎要睡到地老天荒。
醒来后我听到了一个噩耗。张教授告诉我,鉴于我的公共形象很成问题,学校收到了很多外界人士的抗议。然后他们觉得我的面试成绩有很大的问题,重新审核了之后,一致认定我不符合保研的条件。张教授跟我说话的语气很淡,挂电话之前她说:“纪晴冉,我真没想到你这孩子看着乖巧,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已经跟学校争取不开除你了,其它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除了谢谢,我一下子变得无话可说。此时,离大四毕业只有两周的时间。
杜文诺回到了学校,她看着我,跟我说道:“纪晴冉,你丫真是个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