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着火光中映出的人脸,都微微抬了下眉,成皇捂唇咳嗽一声,转过身来看着他们,旁边的公公连忙扶了他一把。
凉亭的桌上放了许多个暖炉,他们应该等了许久,水沉璧微微沉吟,成皇抬眼看他,听不出喜怒的道:“怎么,看到朕很惊讶?”
水沉璧翻身下马,想到没有几个守卫的城门,还有成皇身后没带几人的护卫,水沉璧心思微微凝重。
他垂下头,看着成皇的脸,俯身行了个礼:“草民见过皇上。”
成皇身形一顿,眼眸中露出一丝隐痛。
薛静影看着他们,眼眸微微垂下,知道成皇对水沉璧是有话要说,他便没有过去,而是牵着马走远了一点,去喂马匹吃草。
成皇面色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水沉璧,声音缓慢又带着一丝无奈的道:“你为了这个魔教人,连朕都不要是吗?定京的一切都留不住你。”
水沉璧眼眸垂了垂,其实他现在还在发着烧,他的身体一片滚烫,看着面前威严又有些沧桑的一国之君他神智也有些糊涂了,脑海里闪过无数回忆。
他记起第一次见面这人说是他的爹,然后就一脸殷切的盼着他唤爹。他沉默以对这人失望却还是笑着的样子;还有他时不时的赏赐,总是喜欢派人送来一堆珍奇异宝堆在他的屋子里,然后问他喜不喜欢;还有每次受伤后,这人慌慌张张过来然后又气恼离开的样子。
心中五味陈杂,百感交集,要说对这个父亲没有感情,那肯定不是的。他很感激多年前命垂一线的时候带他去师父那里救他,也对他的给予的点点滴滴铭记在心。
只是他小时候没有体味过亲情,长大了再遇到这份父爱,他已经成长的有些不知所措了。而且这人还是一国帝王。
他有很多个孩子,宠爱谁甚至还要考虑均衡,水沉璧无法把他当成一个寻常的父亲去亲近,而且他情绪内敛,两人相处便总有层隔阂,带着疏离。
水沉璧沉默了片刻,沉声回他:“我一直很尊敬您,您一直是我父亲,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在。只是我无法听从你的命令娶多罗,我想要在一起的只有这个人。得不到你的成全,我便只能离开你的眼下。”
成皇定定看他:“好一个离开我的眼下,你同你母亲一样,舍弃了朕,朕在你们心中从来不是第一位。”
水沉璧对他和母亲的事并不太清楚,只能沉默以对,辩解了几句永远都是自己的父亲,血缘至亲不会改变。成皇却似乎有些心灰意冷,他摆了摆手,不再说了。
转头去看水沉璧怀里的酣睡的小婴儿,小婴儿睡的小脸粉扑扑的,淡淡的眉毛细长,眼睫很深,两只馒头的小手缩在胸前,很是可爱。
成皇心想,璧儿出生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吧,可惜当年他一无所知并未见到,如今见到这孩子也算弥补了一些遗憾。
他冲着身侧的公公抬了下眉宇,公公会意,连忙命人去把马车里的东西拿过来,奴婢送来了,公公便连忙呈给成皇。
雕漆的托盘上是一个红木的锦盒,成皇打开,里面是几套小儿首饰,长命锁,银手镯,还有长大几岁可以戴的珠串,脚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最下面还有一块金玉令。
水沉璧看到那金玉令神色一顿,成皇却没有在意,拿起锦盒里的手镯长命锁一样一样慢慢给熟睡的婴儿戴上。等戴完了,神色慈爱又遗憾的摸了摸婴儿的小脸蛋:“你还有几日就满月了,想来皇爷爷我是看不到了,这些是爷爷提前送的满月礼,你要乖乖平安长大。”
说着,想起什么又看向水沉璧,道:“朕昨夜翻了一些典册,宝宝是冬月寒夜生的,朕想了一些名儿,你看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帛展开,水沉璧低头扫了眼,就见布帛上工工整整写着几个名字,他心头升起一些酸涩,道:“父皇觉得呢,哪个好?”
成皇看了看,道:“朕中意这个……”,水沉璧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看到布帛中央写着‘成翊’二字。
成皇侧头看他:“你和这孩子都出身曲折,朕希望他今后能一生顺遂,乘风向上,所以才想了这个名儿。”
水沉璧抿了下唇,垂首点了点头,觉得挺好,想着又让薛静影来看,薛静影对取名没什么意见,尤其是这个老头取的,他随意瞥了眼,没什么异议的点头。
名字便算敲下了,成皇还要说起取字,水沉璧摆摆手,道:“不用了,字我们已经取好了。”
薛静影闻言诧异抬头,水沉璧看他,勾了一下唇角,道:“孩子是师兄生下的,本尊给他取了个字,叫星晚,薛星晚。”
成皇听闻这名,想起什么,再闻这姓,便皱起了眉,不过他也只是不悦的哼了声,没再开口,便作罢了。
取名一事便定下了,成皇亲了下婴儿的小手道别,然后便说着时辰不早了,不耽误两人夜里赶路。
他从锦盒里拿出那枚金玉令放到婴儿的襁褓里,便道要起身回宫。
水沉璧看着那玉令推拒不收,成皇看他:“你既把黑玉令还给朕,便拿着这枚金玉令吧。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可以调集明宗暗宗,朕也放心点。”
水沉璧还要再拒绝,成皇不想多言了,直接转身上了马车,水沉璧握着那枚玉令默然不语,只能站在路边,看着成皇的马车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