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甄素泠却变得不太愿意出门。
人言如冷刃,流言蜚语不知什么时候暴风般的席卷了全坊,一夜之间,到处都在传她与十二不清不楚,勾勾搭搭的香艳秘事。
从最开始说法文雅的眼波传情,私相授受再到后来毫不遮掩的幕天席地,淫|声|浪|语,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腌臜话暗中传的有鼻子有眼,仿佛她们亲眼所见甄素泠与十二在一张床上勾搭成奸了一般。
杀|人诛心,甄素泠不知道是谁在针对自己,才设下的这一手下作诡计,她本来第一个怀疑的是十三,疑心这是他针对自己所展开的下|流报复,可不到一秒就又否认了,上一世她对十三的行为处事有些了解,这不像十三的性格,反而更像女子惯使的阴狠伎俩。
同为女子,才最清楚如何拿捏住对方的三寸。
清白这个东西,对已经接|客的妓|子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可对还没出坊的清|妓却颇有影响,现在一盆污水不声不响地泼到自己身上,短时间内没什么,时间长了她还能不能卖个好价钱,这就难说了。
甄素泠不想用明码标价的货物来类比自己,可现实使她不得不隐忍,没看到就算这空穴来风的消息愈演愈烈,花嬷嬷还一声不吭吗?恐怕她装聋作哑的同时,心里也在重新衡量自己的价值了。
情况越发不妙了。
她经常去莳花处的行为并没有刻意避讳旁人,被人捉了把柄肆意揣测不说,令甄素泠更恼忿的一点是,十二曾送她一支芙蓉钗的事不知怎么流传出去了,那天她大剌剌的带着那根钗出门,可是被不少人看到了的,两相对比,她与十二私|通的事几乎是铁板钉钉了。
这回的影响比上次去了荣华布庄却丢脸而归的事还要严重的多,只要现在她一出门,不管是去东暖阁授课还是纯粹的散步,花娘们隐晦的目光就会如蛇一般缠绕在身上,令她如芒在背。更有胆大者,甚至袅袅婷婷地走来,神色暧昧地讨教一句,请教妹妹,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勾上的冷阎王,他的床|上|功夫……究竟如何?
最后几个字在那张红唇间来回摆荡,犹如回味一样,给人一股黏黏腻腻的错觉,花娘问完了忍不住拿帕子半掩住脸,与同伴之间眉来眼去,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一齐咯咯娇笑起来。
一次两次,甄素泠可以冷着脸呵斥,可三人成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是真的的时候,假的基本上也变成了真的。
慢慢的甄素泠就不愿出门了,为了避嫌,连莳花处也不去了,干脆再次“生病”,好歹耳朵能暂时清净些。
明白自己掩耳盗铃的行为坚持不了多久,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岔子,甄素泠只好将金铃抓来审问。
“那钗你哪里来的?”
金铃是个头脑简单的,“给主子铺被叠床的时候,从床缝里找出来的啊,我看那芙蓉钗精巧得很,总归不会是主子主动丢的,就又给捡回来放进妆奁中了。”
甄素泠听完婢女的话,一腔怒意不知如何发泄,只好勉力平静道,“你就不知道问我一声?那钗我并不喜欢!”说到最后,声音仍是忍不住扬高了些许。
金铃低下头,小声道:“……主子见谅,我不知道那是你和冷阎王,额……和十二的定情信物。”
甄素泠听罢,无言以对。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顿了一会,无力道,“外面那些话……”
她还未说完,金铃就急忙跪了下去,表情焦急地表明忠心道,“主子,这事绝不是奴婢说出去的!自从主子救了我的那一天起,奴婢对你就是一片真心,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我说出去的,以后生儿为奴生女做娼,头顶流脓脚下生疮,主子你可千万莫疑心了奴婢啊!”
金铃一紧张,说话时奴婢和我就会混着来,一点体统规矩都没有,甄素泠并不在乎这些微末之处,她没来得及阻止,金铃就已经将毒誓全须全尾的发完了,可以说将一片赤胆都剖开来供其检阅,甄素泠张张嘴,似乎是被这分外狠毒的誓言给震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无奈道,“……你先起来。”
金铃觑主子的脸色,见似乎并不阴沉,这才起了身,只不过仍低着头,一副畏缩模样。
“你先别插|嘴,听我讲完以后,你再开口。”两人鸡同鸭讲,见此甄素泠果断截过了话头,不给自己婢女任何打岔的机会。
金铃乖乖点了点头。
今儿一定要把金铃调|教好了,不然到时候听多了外面的风言风语,胳膊肘不自觉的往外拐那就糟了。
甄素泠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先是下意识抬头望了眼金铃,接着本来端坐的轻盈身躯也不自觉左右动了两下,仿佛不舒服似的。美人似乎有些口渴,动作比平时略显得着急,抬腕端杯时衣袖滑落间,露出小臂一片凝雪肌肤,她润了润喉咙,微微张唇想说些什么,可几次轻启樱唇,最后反而莫名红了脸颊,重新低头轻咬住下唇,将模糊的气声隐没在唇齿之间。
她依然羞于启齿,将如此露骨的话在人前毫不隐晦的说出。
倒是金铃等了半天等来个哑炮,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她眼带疑惑,连声催促甄素泠,“主子,你要说什么倒是快说啊。”
甄素泠被她缠的没办法,不复以往的语气沉静,最后心一横,双手绞着帕子,似怕被人瞧见脸色一般垂着头,低声道,“我、我有心悦之人。”
怕金铃不明白,她说完又赶紧补了句,“不是十二。”
金铃听完,整个人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