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同理,人的求生欲也是最强悍的。
楚玥璃在半梦半醒间,被灌了一大碗浓稠的苦药,出了一身汗,待到天刚亮,又被灌入一大碗的苦药。喝的药里一定有令人昏睡的成分,且还是那种比较生猛的类型。她昏昏沉沉了两天两夜,中间还不忘爬起来吃口饭。第三天的中午,她终是睁开了眼睛。
她的身子依旧困乏无力,但却明显轻盈不少;热滚滚的额头,终是退了烧;伤口处涂了黑褐色的药膏,味道挺难闻,效果倒还不错;若不是一身鞭伤在陆续结痂,她已然可以下地溜达几圈了。
楚玥璃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对她而言,第一次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尽管好了许多,但楚玥璃仍旧躺在炕上没有动,甚至又开始闭目养神。她听着屋内外的动静,脑子里想着这一家老小,整理着思路和对策,以及自己未来的出路。
首先,她要赚钱,然后把伤养好,把自己养胖,把身手练回来;其次,她要赚钱,然后慢慢摘掉傻子的帽子,切记不能太过放飞自我,尤其是在不晓得周围环境的前提下;最后,赚钱,使劲儿赚钱。有钱,才令人心安呐。
至于这一家的极品,她一个巴掌就撕得过来。说实话,她不怕那种咋咋唬唬的狗东西,怕的是……怕的是有一天,自己放弃自己。想来,像她这么自私的人,应该不会傻到放弃自己。
阳光还在,她便用心对待自己,好好儿活着。
想到这一家子,楚玥璃露出玩味的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贫穷的农家,可如今细想,又觉得并非如此,且颇为得趣儿。王癞子为何要执着地抽她一百下?菜花那些碎碎念又是何意?再者,这药钱是从何处得来?她可不信那癞子娘会好心地给她使银钱。至于菜花……想不到,一个贫寒至极的小小农家,也会藏着这些沟沟道道儿。然,不管如何,是她帮自己渡了一劫。
楚玥璃正想着菜花,院里就传来癞子娘对菜花的咒骂声,声声入耳,掷地有声。
楚玥璃觉得,这打骂人也是一门学问,既要伤到对方,还不能气坏了自己。不得不说,癞子娘就是个中翘楚。
楚玥璃从炕上坐起身,慢吞吞的下了地,趿拉上菜花的破鞋子,披上外衣,进了厨房,从锅里端出一碗尚有余温的野菜粥,吸溜了一口。
院子里,癞子娘一边用苕帚把儿追打着菜花,一边破口大骂道:“你个丑婆娘,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问你男人去了哪儿,还敢说不知道!你是不是恨不得你家男人死外面,好名正言顺的偷汉子?!我告诉你,只要老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菜花抱头鼠窜,一叠声地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娘,别打了,他出去,我哪儿敢问……啊!别别……别打……上次问了,你还教训我,让我不要管男人……啊……”
癞子娘一苕帚抽到菜花背上,怒道:“你个贱货,还敢顶嘴!你这是天大的不孝!是要逼死老婆子啊!我打死你个贱货……啊!!!”
癞子娘一脚踩在一颗土球球上,因收势不住,一条腿直接向前出溜而去,伴随着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活生生来了个标准的一字马。
痛!活生生被撕裂的痛!
癞子娘的惨叫声,极具穿透力,震得房梁都抖下些积年的黑灰。
菜花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报应来得如此快。
多财出去玩,没在家。花妮儿从外面洗衣服回来,透过满院子的鸡飞狗跳,一眼看见楚玥璃斜倚在门框上,一边吱溜着野菜粥,一边看着院子里的热闹,表情……表情那叫一个怡然自得,就像一只晒日头的老猫。
二人视线一对,花妮儿吓得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一个傻子罢了,有何可怕?她说要挖她的眼,可她敢吗?!
花妮儿强迫自己抬起头,瞪向楚玥璃。
楚玥璃莞尔一笑,喝干净碗中菜粥,在心里盘算着,得弄些荤菜打打牙祭,这嘴里都要淡出鸟了。
癞子娘见无人搀扶自己,扯开喉咙骂道:“杀千刀的!你这是打死老娘啊!来人啊,快来人啊,菜花杀人啦!”四下环顾时,看见了楚玥璃,微微一愣。不知为何,她竟觉得那依门而站的人,不是傻丫。
周围邻居听见癞子娘的嚎叫,也只当没听见。摊上这么一个整日不消停的邻居,谁不脑袋疼?有那爱看热闹的,倒是想过来看看,却远远瞧见王癞子回来了,忙四散开来,唯恐他逮着自己借铜板。
王癞子这两日手气不错,赢了二两银子,喝了最便宜的私妓花酒,逍遥快活了俩天,直到兜里空了,这才想着回家来再拿些铜板,重新杀去赌坊,赢它个金山银山,好继续逍遥快活。
他觉得,自己按照“草婆子”所指点的做了那事之后,当真是时来运转,要发大财了!
想到大财,又想到傻丫,王癞子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棍棒,心中发狠,暗道:若那傻货真是前来讨命的鬼,他就再杀她一次!
尚未到家,隔着一段距离,就听见自家老娘在那里哭爹骂娘。他没当回事儿,略一犹豫,还是大步进了院子,这才发现老娘劈腿坐在地上,样子十分怪异。
菜花看见王癞子回来了,立刻要去搀扶癞子娘,却被癞子娘狠狠地掐了一把,骂道:“还想害老娘!”转头冲着王癞子哭喊道,“儿啊,你再不回来,娘就被这毒妇打死了!”
王癞子一听这还了得?!他也不问青红皂白,当即抡圆了胳膊,就要去打菜花。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楚玥璃那张脸,听见了楚玥璃的声音,问:“回来了?”
王癞子这挥出去的胳膊,硬生生的改了道,非但没有打到菜花,还把胳膊闪了一下,痛得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