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仿佛生怕陆象行不肯赏这个光,一早地让府里长随送了几笸箩红莓果。
自打陆象行回长安,从前门可罗雀的大将军府,这段时日车辙凌乱,拜访之人络绎不绝,争相给大将军送礼。收礼回信这些事,一向都是府上的实权管家代劳,蛮蛮至多只是过目一下,领略一番大宣的地大物博。
见多了金银玉器、珊瑚宝树,荣国公府送来的莓果红彤彤的,香又脆甜,一口咬下,颗粒感极强的玫红汁液爆满口腔,回甘无穷。
蛮蛮贪食,吃了一小筐。
晌午后,才得以乘车,与陆象行前往西郊。
现任荣国公毛其锋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勋贵,在朝中并无多大的实权,但却有陶朱猗顿之富,整座西郊的辟寒山庄,连同那偌大马场,都是他一家的,其规模不下于皇家林苑。
几代荣国公都无心官场,只以经营为乐,这山庄若不作用时,也时常敞开大门与民同乐,其游人比乐游原也不逊分毫。
乘车而至,山庄之中已经衣影重重,热闹喧阗。
百亩庄园里,但见亭台楼榭,棋布相峙,蛮蛮从车里下来,这外头已经大小停了数十片檐子,荣国公府的两位郎君在山庄门前迎客。
一见陆象行与蛮蛮,两人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异口同声:“舅舅,舅母。”
两人亲切热络,倒把蛮蛮弄得震惊。
陆象行在旁解释了一句,蛮蛮才听明白。
两位郎君的母亲,是陆象行表姊姊。
这错综复杂,比毛线球还乱的关系……
几人相与入内,已经开了筵席。
荣国公夫人亲自前来招待蛮蛮,她热情得让蛮蛮感到极是陌生。自打来了长安,还未曾享受到这样的礼遇。
造成他人如今态度的转变的……蛮蛮默默地看了一眼陆象行。
他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比自己子侄辈的少年都高一个头,长身玉立,也不似长安儿郎般傅粉,他是如松如柏,有着岁寒而不凋的苍劲之气。
这一眼,让荣国公夫人以为蛮蛮是心舍不下陆象行,打趣道:“意晚,随我去认识几位夫人娘子,她们也盼着与你相见许久了。你这孩子,从前怎么不大愿意出来走动呢。”
情知荣国公夫人是明知故问,蛮蛮回以礼貌微笑,颔首。
“表姊,是蛮蛮错啦。夫君不在家,蛮蛮一心想着夫君,都没有心思顾别的,成日里头提心吊胆,怕着他在外边有何不测……蛮蛮这一年来简直昼夜无眠。”
荣国公夫人哪里不知道陆象行厌恶蛮蛮,就连今日同来辟寒山庄,二人之间的气氛也甚微妙,并不亲热,只这尾云公主一心贴着陆象行往上蹭,陆象行眼观六路,全然不带搭理她的。
她脸上的笑意微顿,旋即握住了蛮蛮纤细白嫩的小手。
“是了,意晚与大将军伉俪情深,真是喜事。”
蛮蛮不像小苹有中原血统,她还不大精通中原话,但“伉俪情深”四个字听着就知道是赞美夫妻感情深厚的,被陆家的亲戚用来形容她和陆象行,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没憋好屁。
蛮蛮腼腆地笑着,任由荣国公夫人将她带着,前往衣香鬓影深处,到那些衣着辉煌,宛如神妃仙子的女眷丛中去。
远远地,陆象行瞥见那朵粉桃被女眷们簇拥着离去,她们看起来交谈得十分融洽,也放了几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