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的话,的确在沈霜鹤的心里泛起了一点涟漪,但也仅仅是涟漪而已,很快她就当那是小孩子的玩笑话,抛到一边去了。
毕竟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女人就是应该这样活着,帮衬夫家,孝顺翁姑,对丈夫百依百顺,所以在她的想法中,从来没有觉得,也许女人,还应该有另一种活法。
裴昭毕竟太小了,他才十岁,他现在是心疼她,说自己快乐最重要,但等他长大了,他也会变成裴淮之一样的男人,拥有三妻四妾,希望妻子顺服,妾室和睦,到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今日之言,实在太荒诞可笑。
沈霜鹤于是继续按照裴淮之的意愿,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忙完了先帝的丧事,没想到于太嫔又一根白绫上了吊。
于太嫔是自愿跟着先帝去的,说起来,于太嫔也是个可怜人,十四岁被选入宫,但是一直都不得先帝宠爱,几年都见不到先帝一次了,只能靠着安分守己和苦熬资历升了嫔,原指望懿德皇后薨逝后先帝能想起她,结果没想到先帝也突然驾崩了,于太嫔日日以泪洗面,如今终于随先帝去了。
宫人窃窃私语,说先帝恐怕都想不起来于太嫔长什么样子,她二十年如一日的备受冷落,没想到还能为先帝殉葬,群臣纷纷赞叹于太嫔的贞烈,上书请求裴淮之嘉奖于太嫔,以作天下女子的表率,裴淮之也大笔一挥,追封于太嫔为贵妃,让她风风光光以贵妃之礼下葬。
倒显的另两位没有为先帝殉葬的妃子尴尬无比。
沈霜鹤只好一边料理于太嫔的丧事,一边频繁去安慰另两位太妃,生怕她们受不了闲言碎语也一根白绫上吊了。
这日她刚去江太嫔宫殿安慰她,没说几句,江太嫔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也想跟着先帝去了,但是先帝又不喜欢我,他总嫌我愚笨,九泉之下,他也未必想见到我。”
沈霜鹤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做法,于太嫔自愿殉葬自然值得嘉奖,但本朝没有妃嫔殉葬的规矩,太嫔您且宽心,您没有错处。”
江太嫔哭道:“我自然是觉得我没有错处,但是人言可畏,说的我活着就是大错特错,我真不明白了,什么时候人想活着也不对了?我就是不想死不行吗?”
难道不想死,也是一种罪过了?
沈霜鹤只得继续安慰她,听完江太嫔翻来覆去的絮絮叨叨,也临近深夜了。
江太嫔困了之后,终于放过了沈霜鹤,沈霜鹤拢紧披风,出了宫殿,守在殿外的侍女也都一脸萎靡,她们也不懂,其实江太嫔根本不会自尽,这皇后娘娘还整日来宽慰她做什么?
这点沈霜鹤何尝不知?人人都说江太嫔愚笨,但她却觉得江太嫔活的通透,江太嫔惜命的很,的确不会自尽。
但她还是必须要来宽慰江太嫔,因为她是皇后,她不能让后宫出一丝一毫的乱子,否则,裴淮之会对她失望。
沈霜鹤脚步困倦地走着,忽然她只觉腹部一阵绞痛,她捂着腹部,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流下。
不好,她怕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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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殿内,沈霜鹤疼的撕心裂肺,为了自己不要声竭力嘶喊出来,她嘴中塞着一个帕子,手指抓着被褥,力道之大,差点没将被褥抓破。
侍女急得眼泪汪汪:“娘娘,您疼的话,就喊出来。”
沈霜鹤昏昏沉沉的,她望了眼紧闭的门外,然后摇了摇头。
侍女知道她的意思,皇帝裴淮之就在门外焦急地等着,她不能让裴淮之担心。
除此之外,还有她皇后的端庄和尊贵,也不容许她像普通女子一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嚎痛喊。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仍在努力做好她的皇后本分。
裴淮之在门外焦急踱步,他侧耳听着产房里声音,只听到稳婆和侍女的嘈杂声,一声沈霜鹤的叫喊都没听到。
裴淮之急道:“皇后怎么没声了?不行,朕要进去看看。”
随侍太监慌忙阻止他:“皇上,产房不祥,不能进去。”
裴淮之推门的动作滞住,他咬牙背过身,随侍太监又宽慰道:“皇后娘娘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为皇上诞下小皇子的。”
裴淮之咬牙点头:“你说的对,皇后一定会平安为朕诞下小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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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之也不顾政务繁忙,他一直呆在寝殿内,侍女对疼的脸色惨白的沈霜鹤道:“娘娘,皇上就在外面陪着您呢。”
沈霜鹤已经虚弱到没有力气回答她了,侍女又继续为她打气:“皇上对娘娘真好,听说外面通报了好几次,说林相有要事相商,皇上都说,什么要事都要等娘娘生完孩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