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尹知温拿着蒜,始终平和的表情终于炸了,“你搞实验呢?蒜皮飞得到处都是,收拾干净了再出去!”
十分委屈的猫老大可怜兮兮地蹲着,捻着蒜皮咕哝尹知温凶。尹奶奶看得想笑,招呼他来饭桌坐着等开饭。不一会儿,说好的家常菜端上饭桌,两个男生大快朵颐起来。硬要说尹知温哪个地方最平凡,那绝对是毫无章法的干饭技巧,没有体面,全是感情。
饭后,尹奶奶按习惯去洗碗。陈非寒想抢活儿,被尹家老小狠狠制止了。这周的作业少,两小孩在书桌前缝缝补补,一下子能把余留的题目搞定。尹知温百无聊赖地合上书,躺床上看批判思维。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天黑了。陈非寒闻着尹知温家特有的香味,渐渐变得毫不客气。他在电脑上翻阅自己关注的画手,看到尺度较大的图就马上偷偷摸摸关掉。尹知温倒是随便废猫往哪儿挠,他专注看书,看累了才抬头问:“你啥时候睡觉?”
“十一点多吧。”陈非寒挠累了,打了个哈欠问:“我睡哪?”
“你还能睡哪?”尹知温面不改色地投下重弹,“我家就两个床。”
来之前,陈非寒一直以为同桌家很有钱,至少得是三层别墅的水平。尹知温戴上眼镜的时候非常贵公子,挥金如土,视钱如粪。现在看来尹家之所以如此洒脱,完全是因为除了书籍和电脑外毫无物质要求。
“你混蛋吧你,”陈非寒咬牙切齿,“知道两张床还喊我来?”
“两张床怎么了?”尹知温眨眨眼,“咱睡一张也没啥不妥啊?”
是是是,是没啥不妥!陈非寒简直没眼看,大兄弟我喜男啊!他别过脸,耳朵热得能蒸发半截。这少爷得空瞥了一眼沙发,又嫌弃那狭窄的面积太磕碜。尹奶奶在隔壁屋招呼洗澡,尹知温欸了一声,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崭新的毛巾,催促道:“别墨迹,老小区水压小,再晚一点楼上几个小年轻就得洗了。”
“咱真睡一块啊?”陈非寒不甘心,又问一遍。
“……你想睡隔壁?”
卑鄙啊,太卑鄙了。陈非寒云里雾里地冲了个澡,沐浴露涂嘴里还砸吧两下。今晚的风很凉快,稍微缓解了省城的潮湿。他稀里糊涂地出来,刚好碰上尹知温拿睡衣。
尹知温问:“水温行吗?”
“行,”陈非寒说,“你家喷头好大,挺舒服的。”
话音刚落,嘴巴就赶上一个饱满的哈欠。他的声线有些粗,相处久了又爱嘟哝,着实像个给人伺候舒服的猫主子。尹知温摸了把他的头,不满地提要求道:“记得擦头!”
“不擦,”陈非寒习惯性拒绝,“不擦不擦不擦。”
“也行,”尹知温靠近了些,“我给你擦?”
窗外忽然一阵狂风,吹得哪家玻璃哐当地摇晃起来。陈非寒急忙倒退一步,盯着沙发,不自知地小声说:“滚你妈的。”
几乎是立刻,耳边响起一阵低沉的笑声。
越往冬季走,洗完澡就越容易犯困了。陈非寒本来还在看动漫,这会儿听着日语也觉得是催眠音符。他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仙女悠闲的坐姿,生怕自己扭两下就起反应。他的脑子里总在盘旋一些儿时的事,无厘头的,无意识的,每多想一些,身上的负担就沉重一些。
这个圈子是一座饱受折磨的城池,要用庞大的幸福去交换打开城门的钥匙。
但这也是生活。
他和两个妈妈,还有叶舟的日常生活。
七八岁时,家里会在鞋柜旁放一个小钱袋,里面存着零钱,要么用来坐公交要么用来买小菜。哥哥跟两个妈妈去菜市场了,只有年幼的陈非寒和寄住的阿姨守家。
阿姨长什么样他已经忘了,只知道对方没有地方住,身上只剩钱和身份证,明明一身上下都是名牌,她却说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那天陈非寒倚在门边,看见这个阿姨从钱袋里把最后的两块钱拿走——最后两块钱呢!他还没说话,这阿姨却抢了先,抱着两块钱放声痛哭。
“欸欸欸!”他蹬着小拖鞋跑到玄关,“你哭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