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夫人挂心,奴婢方才在厨房里浸了油烟气息,立即换身干净的衣衫就去,免得冲撞了夫人和小姐。”
听到母亲赵氏自称奴婢,而非妾身,年若薇忍不住心疼蹙眉。
赵氏虽生下一双儿女,可仍是个无名无份的通房丫头,通房等同于奴仆,甚至比不上有名有份,能记入族谱的良妾。
刘婆子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转身离开。
此时赵氏将手里的钱匣子一股脑塞到年若薇手里。
“女儿,你在紫禁城里过得不容易,这些是娘存的体己钱,你都拿去,娘和你弟弟在府里过的很好,也用不着什么钱。”
赵氏打开那巴掌大的钱匣子,但见里头只有三五两碎银子,还有七八个铜板。
那些碎银甚至还有清晰的铰痕,一看就知道赵氏舍不得多用,才用铰刀将碎银掰碎了再用。
“不不不,你听娘的别再胡闹了!”赵氏忙不迭将所有银子,再次塞到年若薇怀里。
“娘,我在紫禁城不缺吃喝,二弟读书还需银子买笔墨纸砚,娘若当我是你闺女,就别再推辞了。”年若薇从袖子里又取出一百两银票,塞到母亲手中。
母女二人互相推诿许久,直到年若薇将贴身藏着的五十两银票拿出来给赵氏瞧,赵氏才忐忑收下银子。
她心内五味杂陈,看着母亲和二弟去屋内换衣衫,二人再出来之时,身上都穿换了半旧不新的锦缎袍子。
年若薇眼眶泛酸,方才二弟年羹尧走到她面前之时,迅急寒风倏然将他的锦袍掀开一角,她亲眼看见二弟衣衫里衬不仅陈旧发白,还打了好几个颜色不一的补丁。
“娘,我去给您拿护膝来。”年羹尧转身入屋内取来一副被磨破的护膝,显然赵氏频繁穿着这对护膝。
年若薇将赵氏搀扶坐下,当掀开赵氏的裤腿之时,她顿时满眼愤慨,忍不住攥紧拳头。
但见华衫之下,赵氏的膝盖和腿肚子上都是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伤口。
嫡母曹氏心思阴毒,她折磨人来颇有手段,曹氏甚至体面的不打脸,尽捡着衣下的地方虐打,绝不让旁人瞧出被虐打过得痕迹。
她正感伤之际,年羹尧忽然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俯身将她拽到一旁。
“哼,你假惺惺给谁看?若不是你上赶着要去紫禁城贪慕虚荣,娘又如何要遭受这切肤之痛。”年羹尧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给娘穿戴护膝。
“对不起,从前是我不懂事。”年若薇有些无措地替原主道歉。
“娘不怪你,娘只是怪自己无能,帮不到自己的孩子。”
见赵氏又开始哭天抹泪,年若薇匆忙张开双臂搂紧赵氏,郑重其事说道:“娘放心,我定会想办法让您和二弟过上好日子。”
她将母亲赵氏搀扶起身,一家三口来到了前厅。
她爹年遐龄和嫡兄年希尧一大早就出去拜年了,此时偌大的饭厅内,只有曹氏母女二人。
年若薇扶着赵氏来到圆桌边,正准备坐下,却发现找不到椅子落座。
“哼,你以为自己在紫禁城当娘娘啊?这才离家多久,竟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年若荞满眼鄙夷地说道。
年若薇愣怔片刻,这才想起来从前只要年遐龄和年希尧二人不在家,曹氏母女就会将她们一家三口叫到跟前,百般搓磨。
“奴婢伺候夫人和小姐用膳。”赵氏担心女儿闯祸,于是匆忙一瘸一拐走到曹氏身侧布菜。
她二弟年羹尧则动作熟练地替年若荞挑鱼刺。年若薇也没闲着,被安排给曹氏盛汤。
曹氏母女似乎是故意刁难,这顿饭吃的很慢,也不知换了多少回热汤,曹氏仍是觉得汤不够入味。
眼看着即将到酉时,一顿午膳硬生生被曹氏母女吃成了晚膳,年若薇有些焦急地频频看向墙角的西洋座钟。
此时刘婆子端来一个托盘,托盘里赫然放着两盏冒着丝丝热气的清茶。
刘婆子将托盘举到年若薇面前,她压着火气正要接过托盘,忽而刘婆子朝托盘里滚烫的茶盏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将茶盏亲自端给曹氏母女。
“听说紫禁城里的奴才都有以掌控茶温的本事,今儿我也享受一番,年若薇,我要三分热的温茶。”
年若荞将无骨鱼肉送入口中,肆意嘲讽眼前奴颜卑骨的三个下贱之人。
年若薇藏在袖子里的手因极度愤恨而紧紧攥起,她在心里默念不能生气,不能逞一时之快!
若她撒野,待她回紫禁城后,母亲赵氏和弟弟年羹尧就会遭到曹氏母女疯狂的蓄意报复。
她在心里估摸着午时已至,为何那人还没出现?难道苏培盛给的消息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