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死罪难免,活罪却不能免!”
雪珂脸色骤变。“那……那要怎样呢?”
“顾亚蒙充军边疆,周嬷要逐出王府!”
雪珂怔怔的看着福晋。
“雪珂,”福晋恳挚的说:“你知道你爹的脾气,从小到大,你但凡小差小错,你爹从不会计较,但是,这次,事情实在太严重了!你爹即使不惩罚你,他也绝不会放过亚蒙的!你心里也明白,只要给你爹抓到,亚蒙就等于判了死刑了!”
雪珂凝视着福晋,默然不语。
“所以,你不要以为充军很委屈,要说服你爹,饶他们不死,我已经尽心尽力了!但是,你要答应你爹三个条件!”
“还有三个条件?”“当然。你以为你爹那么容易放掉亚蒙吗?”福晋紧盯着雪珂。“第一,你发誓再不寻死!第二,孩子一落地,由娘做主,连夜送出府去,你不得过问他的下落,从此斩断关系!第三,你与罗家的亲事,必须如期举行!”
雪珂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我不依呢?”她问。
福晋面色惨然,从怀里取出一条白绫。
“如果不依,我们就让这条白绫,把一切都结束吧!”福晋抬头,望望那雕刻着仙鹤和云彩的横梁。“你离开亚蒙和孩子,如果你觉得生不如死,那么,我告诉你,我失去你,也生不如死!我嫁到府来十八年,未曾有过儿子,我只生了你这一个女儿。十八年来,我依赖着我对你的爱,和你爹对你的爱来生存。现在,我必须要面对失去你,又要面对失去你爹,那么,孩子,让我们娘儿两个,一起死吧!”泪水沿着福晋的脸庞,不断的滚落,她的声音,已泣不成声。“我不能眼睁睁送你的终,让我先咽了这口气,你再随我来吧!”
说完,福晋把白绫往梁上套去。雪珂这一下,完全惊呆了,扑过去,双手紧紧扯住白绫,她哭着大喊:
“娘!娘!娘!我虽已不孝透顶,但,我不能逼您死!娘!娘!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依了娘吧!”福晋一边哭,一边拥着雪珂:“让我们大家都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吗?”
雪珂心中一动。“娘,我已非完璧,怎能再嫁入罗家呢?”
“这个……娘自有计策,孩子呀,自古宫闱之中,都有一套方法,你先不要操心,这件事,我当然会帮你遮掩的!就是府里这些侍卫丫头,也会牢守秘密的,说出去都是杀身之祸呀!”雪珂泪眼看福晋,到这时,真觉得五内俱伤,走投无路。自己一死不足惜,连累的却是母亲、亚蒙、周嬷和腹内那未出世的孩子!雪珂柔肠百结,五脏六腑,都痛成一团,咽了一口大气,她咬咬嘴唇,掉着泪说:
“要我依这三个条件,除非……”
“除非什么?”福晋问。
“除非让我再见亚蒙一面!”
福晋深深看着雪珂,沉吟片刻,毅然起身。
“好!我就让你们再见一面!”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亚蒙和雪珂,就着月光,在凉亭中见了最后一面。
侍卫押着亚蒙。兰姑、翡翠、福晋押着雪珂。两人隔着石桌石椅,就着月光,彼此深深的、深深的互相凝视。两人都泪盈于眶,两人都哽咽不能语。雪未融,风未止,凉亭里夜寒如水。“亚蒙,”雪珂终于开了口。“我要你一句话!”“你说!”“我是该苟延残喘的活着?还是该——从一而终的死去?”
亚蒙紧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双眸炯炯,如天际的两点寒星。“活着!”他有力的说:“只有‘活着’,才有‘希望’!雪珂,为我——活着!”“可是,活着,是要付代价的!”
“我知道!”亚蒙说,贪婪的紧盯着雪珂。侍卫环立,千言万语,竟无法传达。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腊梅香。福晋拉了拉雪珂的衣袖。“时辰到了!快走,给你爹发现,大家都活不成!”
侍卫拉住亚蒙,不由分说的往凉亭外拖去。
雪珂的眼光,死死的缠着亚蒙。
“枫叶经霜才会红,梅花经雪才能香!”亚蒙哑声说。“雪中之玉,必能耐寒!”亚蒙被拖走了。“雪中之玉,必能耐寒!”雪珂咀嚼着这两句话。泪水,被冻成冰珠,凝聚在衣襟上。雪中之玉,正是“雪珂”二字,“必能耐寒”!亚蒙亚蒙,雪珂心中辗转呼号:我知道了!我懂了!以后,不管岁月多么艰辛,不管自己将变成怎样;我将为你,忍耐雨露风霜!但愿上天有德,彼此有再相逢之日。
以后,在雪珂无数辛酸的日子里,她总是记得亚蒙最后这几句话;枫叶经霜才会红,梅花经雪才能香!雪中之玉,必能耐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