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押着牧云松和牧青离开前,还卑下恭顺地对谢见君谄媚道,“谢大人只管放心,有下官在,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枉法之人,借贷之事,一经查实,必定严惩不贷,谢大人不妨跟着下官回镇上,由城中最好的客栈招待您和您家里人,可好?”。
“县令大人,学生谢过您的好意,如今也是夜半,劳烦您过来走这一趟,已是过意不去,这住宿之事便不麻烦您了。”,谢见君婉拒。他留在福水村还有事情要做,一时半会儿走不得。
“谢大人如此客气,下官便不勉强了。”,县令困得眼皮子都耷拉下来,想着谢见君不应他的话,自己也能省下操这份心思。说完,他带着一众衙役,以及牧云松和牧青离开。
喧闹的村里倏地安静下来。
良久,
“老天爷,作孽啊!牧云胡,你看看你找的好夫君,他害得你家破人亡!他还要把你的弟弟关进大牢吃牢饭啊!”,宋莲撒泼似的坐在地上,捶胸恸哭,好似一个疯婆子。
但看热闹的众人,没有一人会对她生出怜悯之心,归根结底,宋莲到如今地步,是她咎由自取,倘若她一开始能对云胡好一点,现下,指不定能享到什么泼天的富贵呢。
“娘,云松只是蹲大牢而已,至少他保住了一条命,不是吗?”,云胡目光状似无意地瞟了眼方才被谢见君情急之下踢到一旁的菜刀,那上面还沾着血迹,现下已经干涸,在微弱的烛光中愈显骇人。
宋莲立时就闭了嘴,恶狠狠地剜了云胡一眼,再不敢吱声。
谢见君有些惊诧,一是因为平时一向乖软的小夫郎忽而支棱起来,都敢莽莽撞撞,不顾自己安危地提刀砍人了,二是,他发现,打刚刚开始,云胡突然不结巴了。
先前因着结巴,小夫郎每次开口,都是磕磕绊绊,一句话说不利索,他甚少听他说过这么多,完完整整的话,一时咋舌。
“行了,都什么时候还在这儿闹,像啥样!”,谢礼终于忍不下去,出声喝止了这场闹剧。
他看向谢见君,“见君,你同云胡这几日,就先住到我家里来,明日,我让福生找村里几个汉子,把谢家祖屋修起来,甭管你们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总归是个念想。”。
谢见君闻声拱了拱手,“麻烦礼叔了。”他原是跟柳哥儿说好了,让云胡过去他家住几天,屋子被烧塌了,他便打算去许褚的学堂凑活两晚,现下,谢礼既然开了这口,他也不好拒绝。
救火一事,满崽并不知情,他想着索性就不让这小崽子知道了,拜托柳哥儿帮忙照看时,顺口提了一嘴。
“没事,我不跟他说,有我在,不会亏待满崽。”,柳哥儿拍拍胸脯保证道,他看向云胡,眸底映着些微的担忧,“云胡,不管怎么说,往后,你只要同你夫君好好地过好你们的小日子就行,别的、别的就什么不要管了。。。”。
云胡一怔,没想到柳哥儿竟然会跟他说这些,继而,他笑着点点头,“我没事。”。
“行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二人了,你这几日若是得空,别忘了答应我绣嫁衣的事儿!”,经此一事,柳哥儿也算是彻底看清了谢见君的为人,晓得他心疼体贴云胡,这般低调温和之人,为了给云胡讨个公道,不惜拿自己的状元名头,压着那县令处置牧青父子俩,如此,他便能放心了,他这位挚友,经年吃了这么多苦,终是觅得了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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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长谢礼家的小姑娘去年嫁去了邻村,打小住过的屋子就一直空闲着,宋婶子稍稍收拾了一番,铺上了软和和的新被褥,又从斗柜里翻出了一床新棉被,转而看向跟在她身后,忙前忙后搭把手的云胡,轻叹了口气,将人拉到椅子上坐下,
“云胡呐,这么多年,你娘待你如何,我们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这件事后,别有任何愧疚,你爹和你弟弟都是作茧自缚,也不是你的错,听着了没?”。
“谢谢婶娘。”,云胡点点头。
“听话,以后跟着谢家小子好好过日子。。”,宋婶子满脸慈爱地揉揉他毛茸茸的额发,语气温和得如同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和关切。
云胡已经听柳哥儿也说过同样的话,如今又听着宋家婶子说道了一遍,他这心窝子里倏地涌进来汩汩暖流,浑身都跟着热乎起来,“婶娘,我都记住了。”。
“哎,那就好那就好,天快亮了,我去把见君叫进来,你们早些歇下。”,说着,宋婶子又整了整炕铺,出门把早等在门外的谢见君唤了进来,顺道嘱咐他俩明日可多睡一会儿,睡醒了再起来吃早饭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