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被驮上马背的,只能是重伤在身的白止了。据他说,那群人突然冲出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猛地一番拳打脚踢,令他毫无反抗余地。见他蜷缩在地上疼得发抖,那伙人停下动作歇了歇,于是他便趁着空隙爬起来就跑。一路上雨越落越大,身后那群人紧追不舍,白止不识路,一昧地拔足狂奔。
幸而遇见了贺玄和沈赞,不然他真可能丢了小命。
白止受了惊吓且浑身疼痛,软趴趴地倒在马背上,沈赞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罩衫脱下来盖在白止头顶,替他暂时挡会儿雨。
贺玄本是牵着马,见沈赞脱衣,里衫单薄,快要透出肤色,立马解了自己的罩衫披在了沈赞肩上。
“你……”沈赞眨眨眼,有些气恼,“我并无那般娇弱。”
“怕你受寒,且先披着吧,马上便到相府了。”贺玄冲他笑了笑,目光温柔似水。
沈赞不自在地撇过头,自他知道贺玄对自己的情意后,便不能自如地戏谑他了,人家将真心掏给了他,怎么说自己也不能随意糟蹋了,因为,自己对他也是有一颗真心的。
白止悄悄地扯开罩衫,看了一眼二者,似乎看出些什么。
回到相府,欢喜头一个冲出来,见贺玄与沈赞淋得透湿,颇为狼狈,真是惊讶极了。再当他瞧清马背上虚弱不堪的人时,差点跪下来大呼“万岁”。
“欢喜,将马牵回马厩,喂些草料好好照看。”贺玄将白止抱了下来,扔下一句话便进府了。
欢喜应了声,又眼巴巴瞧了瞧站在一旁的沈赞,犹豫道:“沈公子,我家少爷他……”
沈赞捞起自己的长发拧了拧沥水,随即笑笑,“他只是担心陛下,你去差人送些洗澡水来,我们三人都得洗一洗了。”
“是,我这就去。”
沈赞一路甩水,一路朝贺玄的卧房走去,岂料迎头撞上正面而来的贺老夫人,想躲都来不及。
“老夫人好啊。”沈赞捋了捋黏在一块儿的发丝,恭敬道。
贺老夫人闻讯而来,上下一打量他的模样,道:“太傅大人出门都不撑把伞?将自己淋成这般,未免狼狈了些。”
沈赞心知肚明贺老夫人是来刁难他的,“老夫人见笑了,要不是半路遇上贺相,我还不知该去何处躲雨,真是得多谢他了。”
言下之意便是贺玄将沈赞带回了府,并非沈赞死皮赖脸蹭上门,贺老夫人忆起不久前与贺玄的谈话,气不打一处来,“太傅大人,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玄儿与你关系甚好,但也不能玩乐过度,废了政务,也请太傅明白这点。”
沈赞只觉湿衣黏身分外难受,顺和地点点头,“自然,老夫人的话甚是有理,在下会注意的。”
贺老夫人盯着他的衣裳看了半晌,猛然惊觉,“这是玄儿的衣衫……?”
沈赞低头扯了扯衣襟,勉强笑道:“贺相怕我受寒,便借与我穿了。”
贺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玄儿对太傅真是体贴入微,希望太傅不要害了他。”
“我……岂会害他呢?老夫人言重了。”越是对峙,沈赞越是感到无地自容,“这天潮湿,还望老夫人放在下去换身干衣,晚些时候再做拜访。”
贺老夫人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去吧,我便不多留太傅了,望太傅别受凉。”
沈赞微微颔首,从贺老夫人身边走过,他的眼角一扫,便瞧见了老夫人鬓发间无数的银丝,想来人老了就想子孙满堂,共享天伦,而贺玄至今未娶一妻,没有子嗣,难怪贺老夫人会如此敌视自己了。
不怕,等我走了,贺玄就能回到常人的日子了。
“公子!”
杉儿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沈赞吓了一跳。
“杉儿,你在找我?”
“公子,相爷命我带你去厢房沐浴,衣裳我都备好了。”杉儿领着他往厢房走去,“公子,欢喜哥对我说,相爷屋子里的那个人,是皇上……对不对?我都没瞧见张啥模样呢。”
沈赞弹了弹他的小脑瓜,“你大可进去伺候,多瞧两眼,只怕欢喜会吃醋呢。”
杉儿嘟着嘴道:“相爷才会吃醋呢,公子你这么多日子未来找相爷,却与其他男人在一块儿,害得相爷茶饭不思的……面颊都瘦了呢,呜呜。”
“茶饭不思……?”沈赞随着杉儿进了厢房,瞧见一大桶热水,刚想脱衣便听见这话,“他怎么个茶饭不思了?”
雾气氤氲,杉儿走上前替沈赞脱衣,轻声道:“相爷每日上完早朝就回府闭门在屋,谁也不见,欢喜哥送饭进去,往往只吃四五口就撤了,连菜都没怎么动呢。欢喜哥说,相爷除了批阅公文就是在练书法,地上满是写了字的宣纸,乱七八糟。”
沈赞一寸寸泡入热水,听着杉儿的描述,无法想象那是一丝不苟、为人严谨的贺玄,“他什么也不说?”
杉儿道:“欢喜哥问他是否官场不顺,他也未说,欢喜哥又问,为何公子你不来陪他,相爷就叫欢喜哥出来了。公子……你定是与相爷闹脾气了,对不对?”
沈赞心中泛着苦涩的甜蜜,他若是知道贺玄为他如此失魂落魄,说不定早就不请自来,登门献身了,只是等贺玄下定决心来与他坦白时,心境便又不同了,他怎么忍心将这么好的一个人拖入深渊呢。
贺玄照料好白止让他先行睡下,悄声退出了屋子,一个人快步走到了厢房门口,想了想,还是直接推门而入了。
“杉儿,天色不早,你去吃饭吧,别伺候我了。”沈赞站在屏风后,换上轻薄的里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