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年正坐在书桌前看着文件,霍恒把门锁上,看霍谦拎着跑堂的后领子走到书桌边,踹了跑堂的膝盖窝一脚,那跑堂就跪下去了。
“怎么回事?”霍英年摘下老花镜,审视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这是何人?”
“爹,昨天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霍谦也不耽误,一开口就直奔重点:“这就是昨天海滨楼的跑堂,大姐收买了他,先是在尽欢的红枣参鸡汤里下了降压药,让尽欢头晕想吐,然后趁尽欢出来了就找机会下手,让他滚下楼去。”
霍英年的眉头一蹙,眼神冷厉了下来。见他没有马上说话,霍谦便又踹了那跑堂一脚,道:“你自己说!一字一句给我交代清楚,要是敢有一句隐瞒我就把你送警察局去!”
在那个年代,虽说有钱人已经不能只手遮天了,但是像这种真犯了案又得罪了有钱人的要是被送往警察局,那是铁定要吃长期牢饭了。何况那跑堂已经清楚这件事是霍家的内斗了,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外人,哪能真得罪得起?立马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霍雪找他的经过交代了个明明白白,包括霍丞是怎么摔下楼的,以及事后霍雪给他钱时,又是怎么威逼他马上离开北平的。
霍恒一直站在房门边上冷眼旁观。这是因为在来的路上霍谦说了,这件事他少开口。毕竟他是当事人,有的话就算是有证据有道理的,但只要是他来说,爹都会觉得他是不够理智,是为了周尽欢在辩驳。
现在证明霍谦的猜测是正确的。即便不是霍恒来指证的,霍英年还是存了疑心,看向霍谦道:“除了这个人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据?”
霍谦把手里的那袋钱放到了霍英年面前:“爹,这些都是新钱,背后印的发行年份就在今年。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让董掌柜去银行查查家里人的户头,看看这几天是不是有谁取出过类似的金额。”
霍英年打开牛皮纸袋,一股浓郁的油墨味扑鼻而来,这是银行刚取出来的新钱特有的味道。他拿出来看,都是十元的新钞,扎成两捆厚厚的。
这笔钱在那时候足以给一个普通人在北平买三进三出的院子,买田买地再娶媳妇生孩子了。看着这袋钱,霍英年的心里已经明了了。
杨娟兰嫁给他三十年了,这个女人是什么心思他最清楚不过。但碍于她正妻的身份,平日里又只是些小打小闹,霍英年就没有真的与她计较过。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居然也被她教育成这个样子,儿子庸碌荒唐不说,连唯一的女儿也成了蛇蝎心肠。
即便气得犹如有块石头梗在了心上,霍英年也没有当场发作。他始终想给杨娟兰留下一点脸面,便让霍谦带着人先出去。
霍谦原是不想出去的,霍恒上前来拍着他的肩膀,用眼神让他别担心,他只好把人先提出去了。
等到门关上后,霍英年埋在掌心间的脸才缓缓抬起,去看书桌对面的儿子。
霍恒双手放在裤袋里,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与霍英年对视着。相较于前几次的恼羞成怒,这一次的霍恒平静的一点也不像他了。
霍英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眼角的皱纹在这一刻仿佛又深了几许。
他疲惫地道:“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霍恒没有迟疑:“爹,不管你怎么处理这件事,我都会带着尽欢去天津。”
霍英年没有去看霍恒,他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那一袋钱上。这笔钱对霍家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让他真正心寒的,是他的女儿要用这笔钱去除掉他的孙子。
这事一旦闹大了,必然会让这个家再不成家。且不说杨娟兰和霍丞从此以后在霍家的地位,就连霍雪在周家的颜面和地位也会不保。
可他也知道,他不能再纵着杨娟兰这样疯下去了。那个女人为了儿子连买凶杀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了,要是再放任不管,天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会不会是霍恒。毕竟于杨娟兰而言,真正对她有威胁的并不是周尽欢,而是受自己偏爱的霍恒。
若没有霍恒坚持要娶周尽欢进门,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可若是当初霍丞不辜负周尽欢,又何来会有今天的后果呢?
谁又能想到当年周尽欢为了救霍丞而摔下楼去,现在却轮到霍丞为了救周尽欢而滚下楼呢?
当真是应验了那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霍英年闭上了眼睛,他从未觉得如此累过。这段时间没有休止地争吵,无论是来自大房的,还是三房的,也许这也是对他的报应。若当初他不纵着霍丞乱来,想娶就娶,想悔婚就悔婚,也就不会把霍恒搭进去,更不会闹到如今一家人相互仇视,水火不容的田地了。
霍英年久久的没有说话,霍恒也没有催促过他。父子俩就这样相顾无言,一坐一站,听着书房里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声,直到霍英年睁开沉重的眼皮,终于打破了沉默。
“爹不拦你们了,但是你要答应爹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