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嘉年语重心长地说了一通,捋着长须道:
“言已至此,诸位还是依照往年惯例行事吧,新晋真传弟子首先要确定的是修哪一道本命真符,而不是跟谁斗法厮杀,或者去东海里翻江倒海。道途如翻山越岭,长路漫漫,心思岂能虚浮不定,只顾着天边明月,连脚下路都不认清?”
“此言大善。”
“晏师兄所言极是。”
“……”
一声声附和,意味着众人也乐意卖这位宗内老好人的情面,事情就这样草草揭过,可也绝口不提让之前几人重新介绍,按照排好的顺序,接着依次讲述起来。
徐安听得津津有味,丹田气海中,法力充盈得不像话,而那团金灿灿的光辉包裹着四四方方的剔透玉瓶,成为他周身法力的中心。
他的意识稍稍靠近,便有十分繁杂的信息将要显现出来,这是每一位制箓之人都会准备的内容,叫受箓者明白此箓用途。
眼下不得分心,徐安只好暂且按下,垂着脑袋听着众多传法长老对各自法脉的介绍。
受箓成功后,晋升真传的主要流程在蕴元谷修行时早有交代,如今虽有些许差异,可也相差不多,徐安当然知道当前这一环节的重要性。
各个法脉之间的区别,立足点便在本命真符上,这是符修的第一道“法术”,至关重要,往后修行,除非废功重修,几乎都得在这道本命真符的基础上展开。
而符修特有的受箓,又为本命真符的选择平添了一重帮助与限制。
譬如,受【磐石青松箓】的修士,已经得了一道土、木类法术,自然是修行土、木二行的本命真符更为方便,日后追求通玄境神通,也不会偏差太远,多半是土道、木道神通,如大名鼎鼎的【搬山】神通。
照常来说,本也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受了哪道箓,便在有意收徒的传法长老中,依着他们的介绍,挑一位心仪的传法长老即可,受了石松箓,相当于半只脚迈入石松一脉门下,并不会演变成徐安这种炙手可热的状况。
“说来说去,还是这道【壶中日月法箓】的缘故。”
关岚年岁相对较小,这类事便自然落在后头,她听着师兄师姐们或长或短地评述各自本命真符的优劣,不免暗自遥想:
“想当年,广微祖师出身极高,一度有入主明月宗清辉殿,成为道门大宗道子的机缘,只是后来竞争失利,他身为宗内一大派别的门面,终究难逃被剪除党羽,开革出宗的下场,这才在新任道子的扶持下另立清元宗山门。
“因此,广微祖师的眼光极高,终其一生,所收真传弟子不过三人,传了《【壶中日月】神通炼法》,然而,即使这般挑剔,这三位前辈也都未能晋升通玄境界,先后在闭关突破中陨命。
“往前回溯,论及本命真符,祖师自个那道明月宗真传【四时镜月真符】只可传给自家徒弟,若徒弟争气,炼出神通,算是明月宗留出的一分重回宗门的可能。
“至于徒孙辈,是指望不上明月宗高深道法了,所以清元宗真正的主脉早已不可避免地消亡,这少年便也没了恰如其分的去处,众人也就有了争抢徒弟的立足点。”
这些清元宗历史,晏嘉年只会比关岚更加明白,他表面声色不动,胸中那副爱才心已把他折腾得上火。
早些时候,为了徐安长远计,耗费一枚珍稀灵果,帮叶酒鬼牵桥搭线,可谓是谋划周全,论斗法本领,其余传法长老自愧不如,也犯不着来争。
谁料徐安这小子如此出类拔萃,竟得了广微祖师留下的法箓,勾得传法长老人人动意!
之前的谋划已然作废,而叶酒鬼又是一副惫懒模样,讲了两句囫囵话便匆匆略过,徐安这后生能晓得轻重吗?
“若真要去石松一脉学【石松真符】之流,还不如跟我学【四合真符】,至少能同广微祖师当年修的【四时镜月真符】对上一个‘四’字……”
正当晏嘉年暗地里唉声叹气之际,十余个传法长老终于一一介绍完毕,下一步便轮到徐安自我介绍与挑选师父了。
就在此刻,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从竹亭上空传来,吩咐道:
“叶玄峥,蒲方,关岚留下,晏嘉年也留下照应,其余长老都去箓堂照看其余受箓弟子。”
声音的主人执掌清元宗数十载,威德无以复加,钦点了三条法脉,都是宗内公认的上乘道统,本命真符立意深远,精妙绝伦。
其余传法长老晓得于情于理都没有反驳之处,宗主大人能耐心听完他们的自呈介绍,已经相当顾忌宗门规矩,也十分给师弟师妹们脸面了,一众长老最多叹气一声,便齐声道:
“谨遵宗主法谕!”
随后,各自腾云驾雾,施展遁法,一一离去。
眼前这般变化,显然已在某些人的预料之中,那崖边的执壶道人缓缓起身,将酒壶塞进袖内,走到竹亭内空位坐下,他朝晏嘉年笑道:
“师兄闲操心了,大师姐的【灵犀天眼】千里察微,连箓堂内的变化都瞒她不过,哪里真是要我们做自卖自夸的摊贩?让某些人适时点评自家符道,找回点自知之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