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楼抬头,正好对上了慕容潆的双眼
--纯净如蓝天般的双眼。
刹那间,那双蓝眸幻化成了慕容冲的双眼,容楼痛苦地闭上眼睛,无力地摇了摇头,叹道:“我做不到。你的眼睛。。。。。。我忘不了。。。。。。”
慕容潆退后十余步,笑得有些鬼诡,道:“是因为我的眼睛和他太象了吗?”
没等容楼反应过来,她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猛然间,双手直插入眼眶!容楼惊呼一声“别!”直掠上前,伸手就去拉她的双手,想阻止她的疯狂之举。。。。。。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容楼虽然阻止了她的右手,却没能阻止她的左手。
慕容潆的左眼已变成了一个血窟窿,而右眼的眼睑上有一些划伤,还好没有伤及眼球。她的脸上、手上都是鲜血,那只蓝色的眸子被她紧紧攥在手中。
她没甚武功,却是拼劲全力这么做的,所以容楼虽然很快发现不对,并且全力出手,却还是没能保住她的左眼。
但慕容潆象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脸上挂着笑容,道:“要不是你拦着,我就成了。”说完,她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容楼当即扶住她,紧紧揽入怀中,一时不知所措。
慕容潆伸出左手,将那颗带着血的眼珠递向容楼,笑道:“现在,你肯带我走了吗?”
“我带你走。。。。。。”
他还能再说什么?他的嗓子已经哽咽难语,说出的这句话自然也含混难辩,但此刻听在慕容潆耳中却是清晰无比。
她将另一只没被伤到的眼睛闭了起来,人仿佛变得有些恍惚,一脸幸福道:“这句话我在梦里听过无数次,这次,是真的吗?”说这话时,她那张清丽的面庞上,泪水、血水混合在一起。
惨白的脸、腥红的血,在月光下,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残酷的凄美。
容楼看着怀中这个让人心碎的女子,只觉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泪来,“你这是何苦。。。。。。”
他的泪,炙热滚烫,仿佛要烫伤主人的面颊,却点点滴滴落在了慕容潆的脸上。
慕容潆缓缓伸手,抚上他的面颊,一边轻轻帮他拭去泪水,一边道:“你为什么要哭?你们大英雄不是不哭的吗?”转而,她微笑道:“是因为我的眼睛吗?没关系,真的一点也不痛。其实,这辈子,我就是现在最开心。。。。。。”
容楼没有再说话,而是挽起衣袖,动作轻柔,专心致志地替她处理伤口。而慕容潆也沉默微笑着,看容楼做这一切。
当容楼把慕容潆用那件红色的披风包裹起来,抱住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骑坐在马背上时,已是东方欲晓,曙光渐现。临行前,容楼心潮起伏,又转头向长安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轻叱一声,驾马北去。
第55章(下)
五天之后,燕军攻下了长安城。屠戮之日,大火冲天,腥风血雨,浮尸千里。冲进城中的燕军奸淫搙掠,肆意枉为,随处可见肝脑涂地,充耳能闻泣声盈野。。。。。。真正一个人间地狱。
但是,慕容冲并没有踏足长安城。
那座城池,过去曾带给他屈辱,现在终被他踏在脚下。他想要用最骄傲的姿态,最残忍的手段,去洗刷他的灭国之恨,受辱之愤,更想要凭借这一战之功,登上燕国最高的位置,还想要。。。。。。
他想要的实在很多,但却绝不想再走进那座城池半步。
他止马城外,仰头遥望着长安城上方那片被大火熏得通红的天空,微微笑道:“我做到了。”
月余后,慕容冲聚集大军,暂驻长安城旁的阿房,继而称帝,改燕国年号为更始。
阿房城,梧桐、翠竹比以往更加苍翠鲜亮,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但站在一片翠竹林中的燕国皇帝慕容冲却苍白、疲惫,虽然他仍继续为着自己的理想、抱负雄心勃勃,四处征战,但内心深处反而觉得一天比一天更寂寞,一日比一日更难熬。他知道,这一切都因为容楼不在自己身边了。
远处,庄千棠急急走来,于他身后跪拜,道:“皇上。”
慕容冲转过身,道:“起来说话。”
庄千棠有些懊恼道:“皇上,前方传回消息,新平南一战,我军溃败,主将高盖不得已降敌了。”
原来,秦国旧将,‘蜀汉军团’的羌人姚苌已经拥兵自立,慕容冲想要扫平北方,自不能放过此人,是以派兵与其在新平南交战,却负多胜少。
慕容冲暗叹一声,道:“既如此,也只能重新编制队伍,再行与之交战了。”
庄千棠沉吟了一下,道:“臣有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冲点头道:“讲。”
庄千棠恳切道:“皇上,关中的土地不是大燕的土地,关中的百姓也不是大燕的百姓。我们在此南北征战,东西拼杀,虽然占领了不少城池,却得不到丝毫的归属。这里并非燕国故土,也没有燕国的百姓,我们得到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可能就会失去。此地实在不值得皇上再多流连,也不值得将士再多流血了。。。。。。”
慕容冲抬手阻止了他再继续说下去,只道:“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庄千棠只得应声而退。
慕容冲迈步走入书房,走到案桌前,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案桌上摆放着的燕国玉玺--“千秋印”,那是容楼送还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