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在商场转完一圈回来,手里抱着细长的法式面包棍,面带笑意,只是走向陆行州,看见他发烫的耳朵,轻声问了一句:“怎么,陆行州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红?”
陆行州没有说话,他眉头微微皱起,伸手将那被三位高僧开过光的大黄纸袋塞进沈妤口袋,神情严肃地沉声嘱咐到:“回家再看。”
沈妤站在原地稍稍一愣。
如果不是知道陆行州的为人,她兴许会认为眼前这位也有蹲点卖黄片的毛病,轻咳一声,同样神情严肃地坐上单车的后座,点头回答:“好,你放心。”
两人各怀心思,回到家中,沈黎和顾御林已经打完几局游戏。
沈黎听见开门的声音,一脸兴奋地小跑向前,等看见门口站着的陆行州,一声轻甜的“妈妈”卡在嗓子眼里,神情瞬间耷拉下去,有如六月艳阳突遇乌云。
这位聪慧过人的英俊小伙虽然年仅八岁,但向来自觉历经人世沧桑。
他认为,自己的聪慧是孤独的,是凌厉的,是不被世人所理解的。
早在众人懵懂无知之际,他便火眼金睛,一眼看出陆行州对自己母亲的图谋不轨,并试图在他们花前月下、干柴烈火以前,亲自冷待他的这份心意。
可事实是,孩子的力量始终是卑微的,沈黎觉得自己苦苦挣扎多时,效果依然了了,现在陆行州大肆出现在自己家中,显然已经攻破他母亲的最后一道防线,只待有朝一日阳光明媚,象征性地告诉自己,便可登堂入室,鸠占雀巢,实在可怕。
想及于此,沈黎坐在沙发上,鼓起自己的腮帮,嘴角往下,显得忧郁极了。
顾御林是沈黎的发小,因为家中有位格外严厉的父亲,所以从小性格沉稳,平日里时常教育沈黎,其实生日比沈黎还要小上五个月。
此时,他看着陆行州转身离开的背影,偏头看向沈黎的脸,心中很是疑惑,不禁低声发问:“你为什么不喜欢陆老师做你的爸爸?陆老师明明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学校里有许多女老师喜欢他,她们说,嫁给陆老师可以提前预防老年痴呆和更年期综合征。”
沈黎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坐在原地,心中气愤极了:“那你为什么不让他做你的爸爸!”
顾御林沉默一瞬,靠在沈黎的身边,脸上表情十分平静,低声回答:“你不要孩子气,你妈妈总归是要结婚的,难道你希望她独身一辈子?”
沈黎没有说话,他回答不上来。
陆行州的确很优秀,除去他冷淡的外表,不好言辞的性格,他其实是一个十分严谨认真的人,他有着旁人没有的沉稳,他能在知识的世界中徜徉,最关键的是,他有一肚子关于坦克精彩纷呈的小故事。
可也正是他的这一份优秀,让沈黎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在沈黎眼中,一个普通的男人若是成为他的继父,那么他的身份可能是他母亲的丈夫;而若是陆行州这样的男人成为他的继父,那么他的身份很可能成为他母亲的爱人。
爱是自私的,也是让人不安的。
作为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人来告诉沈黎,他的母亲在与陆行州这样优秀的男人结婚之后,自己会否仍是她最爱的那个人;也没有人来向这样一个八年来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孩子解释,一个陌生男人的加入,对于自己这个家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单亲家庭的孩子是敏感的。
他们缺失一半的感情,让他们注定患得患失,他们还没能有自己的人生,在他们心中,母亲是一切爱的来源。
所以他说:“因为他看我妈妈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顾御林于是更加不解,他歪着脑袋问:“你为什么这样认为,陆老师看谁的眼神不像是吃人。”
“不,他看我妈妈的最像,他要是成了我爸爸,我妈妈肯定会被吃掉。陆老师只手遮天,他连林老师的屁股都敢去踢!”
“所以你觉得他是个妖怪,比如老虎精?”
“老虎精?你不要胡说,我妈妈说了,建国之后妖怪已经不允许成精,这是法律!成精是违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