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人是和刺客一伙,今日真难善了了。这小杨显然不是青年书生对手,于大人不通武工力,但也是能看出来,少年书生云淡风轻,小杨却涨红了脸,就知道孰高孰下。
小杨待要继续使力,却听马车里那人叹道:“小杨,罢手吧,你不是这人对手,再较量下去也是丢人。”
小杨闻言一怔,随即收回了手,垂着头退回到马车边。
那少年书生乍然失了对手,却也不着恼,只是笑着道:“多谢兄台,承让。”
小杨一言不发,却听车内那人淡淡地道:“没什么承让的,小杨工力夫不如你,眼见得到的事情,再说承让,岂不虚伪?”
少年书生愣了一下,随后便笑道:“正是正是!我却是虚伪了。”
于大人在一旁,也听得出车里那人并非纯然针对少年书生言道承让的事情。怕是嫌他碍事,阻了小杨杀掉那些个刺客,才出言相刺,说他是虚伪的妇人之仁。想必那少年书生也知道这点,不想生事,才言语退让,这般气度,倒是难得。于大人不由对那少年书生暗暗点头。
这少年书生和那小杨看起来年纪仿佛,形貌气韵却完全是大相径庭。于大人对小杨也颇有些赞赏,见他此刻站在马车边,带着些懊丧的神情,心生叹息。
车内那人却似可以瞧见车外小杨的神情,转而温言安慰道:“小杨,你在我身边学艺也只有三四年,听那书生呼吸,怕是自打三岁上就开始练工力夫了,你比不得他原也正常。若是不服气,加倍努力就是了。”
小杨听了,果然脸色好看得多,抬眼看着那少年书生,眼睛里也带着挑衅。车内那人又道:“行啦,这会儿咱们也耽误不少时间了,你还和那书生歪缠什么?”
车里那人仿若真的能看到外面情形一般,于大人暗想,这人必定十分了解小杨。那少年书生却是一脸好奇,直盯着那严严密密挡住的车帘。
眼见着小杨转开了眼光,不再理会他,那少年书生有些不甘的模样,也不和小杨搭话,只向车内那人道:“唉呀,怎么能说是歪缠呢?打从在下走到这儿,也才说了两句话呀。在下倒是觉得,车内的兄台言语与他人颇有不同,有趣得紧。相逢即是有缘,兄台何不停车暂相问,在下倒是想要与兄台相交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尊驾没听说过么?”车里那人道,十足不客气。
那少年书生也知道方才阻拦小杨杀人,已经是得罪了对方。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若是认真得罪了,可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话却让他陡然升起一股斗志,偏生就是想结交那车里的人。他便又要开口。
于大人对那书生颇有些欢喜,不愿见他惹麻烦上身。又见那书生犹不自知,还想开口,忙道:“方才真是多谢几位相帮!于某感激不尽!此刻空口白牙也没得报答,各位的恩情于某都记住了,日后定当回报!”
少年书生并没有出什么力,自然不好答话。小杨也一言不发,只过了一会儿,车内那人道:“不必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于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随后,车帘掀开,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像是车内放着冰块之类降温的东西。一只手将于大人的女儿珠儿送了出来,那手洁白如玉,于大人看了,却不能断定这车里的人确是男子了——哪有男人的手长得这般纤秀好看?
便听得那车里人道:“于大人的千金当真玉雪可爱,便是为了于小姐方才笑语解颐,也是值得咱们出手替于大人了结了麻烦的。”
这回当真是看在了女儿的面上捡回一条命了。于大人苦笑,他手中仍旧扶着保忠,那少年书生便上前一步,替于大人接了珠儿。
帘子闪开了一条缝,那少年书生侧着眼睛往里面觑,似是看见了什么,猛地愣住了。
随后他便一整容色,将珠儿放在地上,揖了个大礼,道:“方才是冒犯小姐了,江湖上大家都不知禁忌,失了分寸,小姐恕罪!”
车里顿时没了声音,小杨却猛地瞪向青年书生。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车里那人说话,似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怒意:“谁说我是小姐来着?”
那少年书生一怔:“方才我瞥见……尊驾容颜,秀美妍媚,雅丽如仙……啊!难不成这是位夫人?失礼失礼!”
他话未说完,小杨更是怒目而视。便是于大人也能听见车里那人呼吸一紧,这少年书生说话,直赞对方相貌,言语又直白,当真是冒犯了。
只听车内窸窸窣窣几声,然后便见车帘重新掀开,从车里阴影中露出半个身子,然后就是一张脸。
一个青衣的男子站在了几人面前,有些愠怒地看向了那少年书生,只是此刻那少年书生却是怔住了。
于大人也有些出神,实在是,这般风致的男子,他也是平生仅见。
半晌,才听那少年书生道:“实在是对不住!方才在下只是……唉,兄台你一直掩在车帘后,也不见人,在下一直以为,历来只有女子才要掩饰形貌,再加上惊鸿一瞥,兄台实在是好相貌,是以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