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晶的线索终于完全断了。
每到星期六休息的时候,我总是试着给徐晶家里拨电话,这是唯一掌握在我手中的线索,可是在六月下旬,我最后一次按了那个号码,话筒里传来的是空号音,她家连电话号码都改了。
************七月一号,铜陵的夏夜酷热难当,又轮到我和苏莉在病房里值班。急诊室终于忙完了,我又回到病房开始从容不迫的节奏。
回到办公室值班前,我去街上理发铺里剃了个光头,党的生日也是我的生日,这是个不同凡响的日子。
前年今天,我搬出了周芹的家,结束了我和我这一生中第一个女人的共同生活;去年今天,我满了试用期,有了一个稳定的职位,中华人民共和国收回了香港以示对我的祝福;今年今天,我打算娶她为妻的那个女人,像清晨的露水消散在阳光下,她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我没有打算娶她的女人为她自己生了个女儿,在我的生日满月,这样特殊的时刻,难道不值得以泛着青光的头皮庆祝一下吗?
我提着一瓶茅台走进护士站,另一只手里是用油纸包着的烧鸡,还有猪大肠。
苏莉骇然地望着我的脑袋:“侬吃错了药啦?好好的头发剃了个干净,僧不僧道不道的,什么样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满意地摸了摸头顶,头发碴“唰唰”地扎着手心,“二十七年前的今天,我就是光着脑袋来到这个世界上,今天我不过是又从光头开始,”
我扯开茅台酒瓶的封口,满满地往自己的茶缸里倒了一杯。
第28章
清亮的白酒在不锈钢杯中轻快地打着漩,一股浓烈的酱香扑面而来。
“来,过来坐,”
我指指旁边的板凳,“陪我喝一杯,就用我的杯子吧。”
苏莉犹豫了一下,坐了过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把杯子递到我嘴边,微笑着轻声说:“生日快乐!”
“也祝你一生快乐,”
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冷不防给呛了一下,“咳!咳!咳!”
“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苏莉一边拍打着我的背,一边念叨吉祥话。
我端起杯子还想喝,被苏莉一把夺了过去:“好咧,好咧,不要喝了,万一等会儿院办来查岗,你这可是现行的。”
我看着苏莉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里的茅台酒倒回瓶里,细心地拧上盖子,然后转身走进她的更衣室,把酒瓶藏在她的更衣橱里。
“明天早上下班的时候我给你带回去,放心,少不了的。”
苏莉锁了橱门,笑嘻嘻地坐到我面前的板凳上,“喏,”
苏莉指指桌上的纸包,“这是熟肉吧?我刚刚晓得你出去剃头没吃晚饭,就先去食堂买了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说着,她转到办公桌另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端出一只白色的大搪瓷碗,上面还扣着另一只碗,苏莉揭开扣着的搪瓷碗,下面盛着满满一大碗米饭,还有几只酱蛋和一些炒青菜。
我带着怪异的目光看了看那大搪瓷碗里堆得高高的米饭,又比较了一下苏莉的面孔:“我说小莉,这碗饭比你的人头还大一圈。”
“去去去,”
苏莉白了我一眼,“喝了一口老酒就开始讲醉话啦,快过来吃饭吧。”
“好,我过来吃,”
我头有点晕,手里托着油纸包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身旁,望着苏莉两腮上红艳艳的浓妆,我不禁脱口而出,道:“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她低头专心地用饭匙翻弄饭菜,没听清我在嘟囔什么,“嗯?你说什么?再讲一遍。”
“我讲的是,一半是烧鸡,一半是米饭。”
我坐下,胳膊肘支住身子,看着她泛着桃红的两腮发楞。
徐晶来了,她睡在我旁边。
夜里三、四点钟,我忽然醒了,觉得右臂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毛绒绒的,我费劲地睁开眼睛,扭头一看,一头短发的徐晶躺在我身边,枕着我的手臂呼呼大睡。
我的心狂喜地跳动,一把把徐晶搂进怀里,我用脸颊摩挲着她的鬓边,贪婪地嗅着她发间散发出来的清香。
“嗯……呣……”
徐晶挣扎起来,含糊地抗议道:“侬做啥啦?让我困一歇呀……”
她是苏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