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能干,也省了他不少事了。邵道长满意地扫过山洞,把草鱼搁在温暖明亮的火堆旁,扔给他们几袋密封塑料袋装来的潭水,提着刀吩咐道:“我们得罪了塞伦公爵,晚上一定会有吸血鬼追过来,我要弄个东西堵上洞口。一会儿有什么动静都别害怕。”
他说得每句话都怕人,又偏偏叫人不要害怕,三名猎人心里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听了这话后,他们倒是更确定了释念大师的身份,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做了更天马行空的猜测。
到底是大厨被老吸血鬼抢走男友,为了夺回恋人舍生忘死闯上吸血鬼城堡呢;还是吸血鬼抢来的两个美男子在长久的接触中生出感情,决定私奔回人类世界呢?
三位猎人慢慢凑到一起,开始交流各自编出来的凄美故事。
然而没讲几句,洞外就传来一声震天坼地的巨响,震得他们耳中嗡嗡作响,自己讲的故事都听不到。连昏迷的大师都给震,扶着木杆搭成的草床坐起身来,懵然看向洞外。
借着斜阳最后的余晖,他们看到一块比石洞口还要宽阔高大,黑黢黢沉甸甸的东西朝洞口压来,正对准石洞后“咣”的一声砸下来,砸得整片地面都颤了颤。直接被砸到的那部分泥土溅出几公分远,外面的世界几乎绝会被隔绝开,只在左边一点缝隙里照进了几丝斜晖。
借着火光映照,三人才看出那是一座比洞口更高大的厚石板,不知其厚多少,但非常明显的,这东西绝不是人类能搬到的。
他真的不是吸血鬼吗?
在三名猎人惊恐的目光中,堵着洞口的石门被人搬开了一线,从空隙间挤进来一个细腰长腿、手提雪白弯刀的男子。
邵宗严安抚地笑了笑:“各位没吓着吧?石头撬下来时是有点响,不过听说吸血鬼能变成蝙蝠,这样挡上安心一点。”
他蹲下去抬起石块,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只能从石块棱角间细小的缝隙里过风。
火堆噼噼啪啪地响,外面的世界被一道石墙阻隔住,几十平米的山洞很快被烤热,温暖、干燥、安全。在这种环境下,所有人都稍稍放松了心里那根弦,围着火堆一面啃竹筒饭一面交换消灭吸血鬼的方法,等待明天的太阳再度升起。
可是坐着坐着,一股阴风不知从哪儿吹进来,明亮的山洞内仿佛笼了一层轻纱,一股带血腥气的特殊香味暗暗袭上鼻端。
邵宗严脑海里响起一声清冷淡定的“撑伞”,条件反射地便掏出那把伞撑开,飞身扑到了释念身上。
三名吸血鬼猎人立刻反应过来,也各自拿起武器,贴到洞穴边缘戒备。
一股银灰色的雾气被黑伞撞开,在空中凝成了一个类似人形的形态,对着释念冷声道:“过来,释念,我的孩子,不要再惹我生气了。你竟然和外面的人勾结,利用美色伤害你的主人,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
他正要历数大师的罪行,邵道长却抬起头来,厉声打断了他:“不是美色!我跟你用得着色吗,我是拿青铜药炉正面把你砸扁的。”
“无耻的偷袭者!”塞伦公爵烟雾般的双臂一阵,化作一阵风袭卷山洞。他的风吹不破晏寒江的鳞伞,却能像刀子一样刮开那些吸血鬼猎人的皮肤。
三人身上都涂了圣水和大蒜汁,吸血鬼只要闻到味道就会退避三舍,碰到的话更会灼伤皮肤。可塞伦公爵这种老牌吸血鬼力量更强,能抵抗住圣水与十字架的伤害,将三人的身体出无数条类似利刃所伤的刀口,伤口上却翻着白肉,看不到一丝鲜血。
阴风吹过后,鲜血便融入风中,将他的身体修补得稍微清晰一点。
他的神情也更生动,站在伞外俯视着大师,动情地说道:“这个男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忘记了主人对你的宠爱?城堡里所有的人都因为你的背叛而到受伤害,我的心更是承受了巨大的痛楚,我亲爱的孩子,你自己说,该给你怎样的惩罚才能安抚同胞,平息我心头的怒火呢?”
释念在他出现时紧张到了极点,可是塞伦公爵刚刚那次冲击失败,反倒给了他力量——虽然也只是躲在邵宗严身后的力量。
他努力压制住身体本能的恐惧和服从,直视塞伦公爵,发出完全依从自身意志的声音:“我不会再回你身边,我要离开这里了。”
塞伦公爵愤怒得烟雾状的身影不断扭曲膨胀,嘴角裂开狰狞的笑容,两只獠牙从嘴角伸出,雾气凝成眼睛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彩:“这真令我痛心。是谁教坏你的,是谁给你对我说’不‘的权力的?不要再说离开,那是我们之间的禁句。我可怜的孩子,你的身体还能离开我吗?除了我谁还能填满你放荡的身体,让你念着神的名字达到高……”
每次说到这样的话,释念就会显得十分痛苦,那种青涩别扭的反应总能令他回味无穷。可是这才一夜没见,他眼前的人就像是得到了所谓神的救赎一般,眼神里闪着令人厌恶的坚定光芒,既不会脸红,也没有蜷缩起来自我嫌恶,反应平静得无趣。
就是那个占卜师救赎了他?
这怎么可以!
他花了几个月时间才把这只纯洁的羔羊塑造成既堕落又圣洁的模样,正要将他永远固定在这个最美的状态下,怎么能容许有人打破他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都是那个人的错!这个用放荡冶艳的外表欺骗世人,实际内心卑鄙又粗俗的可恨人类!
吸血鬼公爵想起自己被装满水的铜炉砸成肉泥的惨状;想起中了不知什么药,变成了只知做爱的野兽的族人;想起刚刚受到的侮辱……他对邵宗严的恨意一重重叠加。甚至放过了向他射出银子弹的女猎手和拿着十字圣的牧师,一心一意扑向那个伤害了吸血鬼尊严的可恨人类。
邵道长也被他激出真火,用墨伞罩严了和尚,自己一阵风从伞下扑了出来,手中斩运刀直劈雾气,嘲讽地笑道:“说那么多废话,你还有身体吗?昨晚被砸烂的地方长上了吗?是不是拼不成人形了,只能变成烟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