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轻轻弹了她一个栗子头,笑道:“你个精灵鬼。”
吴妈妈眉头微皱,对春楼的人事,一直反感得很,“我们做正经事,与正经人交道,不与春风楼来往!”
寻香没啃声。你不卖茶给春风楼,人家茶就不卖茶给它了?看一眼莲儿,这丫头脑子反应真是快,心中更喜欢她。
程妈妈这次没有用眼睛剜女儿,看一眼少奶奶,心里乐滋滋的没出声。却也盘算着帐,若是春风楼一年能买两百斤茶走,这可是固定的生意,若是巡城有得几个大客人,寻家的四亩茶不用靠茶行便能卖光。
“真的制茶不只这么简单地炒一炒,只是咱家的茶叶好,所以只这么炒一炒便能泡出好味道,真要制好了,这茶的品级至少再上一个半等级。明上午我们进城去老树茶行先看行情。因是看行情,不用制得极致,让人摸清我们的底细,得看看人家有些什么茶,除了散客,大客商都是哪里有,所以有中等以上的质量就可以了。”
寻香现在没钱,不然就顶个铺子来开茶行。
这茶已经极好,再上一个半等级,那不是成特等茶了?
廖氏脸微微一红,她已经去老树茶行向人讨教过,人家制茶都这么做的。不过少奶奶是大户人家出生,见识肯定比她广,所以廖氏心里到盼着她能再教大家点东西,真能把茶制得再上一个等级,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吴妈妈提一壶开水到我屋里,我得让少爷尝尝这茶,再和他商量几个名字。廖妈妈,你跟我一起去内院参商参商吧。”
给茶取名字是极雅的活,这事少不了要听沛林的建议。莲儿听说要给茶取名字,极想去听,眼神乞乞地看着寻香,“少奶奶,我给你端茶器。”
寻香笑一笑,莲儿年纪小,多学一点是好事,便道:“你把茶器洗干净,送到我屋里来吧。还有这三样茶,用三个小陶盅装上,别装混了。”
一干仆妇欢喜不已,一辈子都只懂做饭洗扫地缝衣,一辈子都只能靠着男人那点收入勉强糊口,往后成了正经的茶娘,便能跟男人一样顶天立地。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都不经外事,可是穷人家的女人,只求实际。
逸安居里,君儿按照老王的指导,给少爷擦了一通身,换好一身衣服,坐在走廊上看老王做药丸,不时帮他打下手,拿拿东西。
“少奶奶。新茶怎么样?”老王大夫膝上放着个圆箕,看到少奶奶和廖氏从曲廊上走过来,歪着头看了看一身紫红的廖氏,玩笑道:“何夫人,你这身衣衫好生富贵。”
廖氏笑道:“老王大夫,我这身布衣,既不是绫罗又不是绸段,怎么就富贵了?你可真是会打趣。”
老王手上使劲搓着一团黑乎乎的药丸,嘿嘿直笑,“人说紫气东来嘛,你瞧你这身衣服,红得发紫,不是贵气么?”
屋里屋外的人都笑了,寻香进来请廖氏在桌边坐,自己坐到躺椅上拉拉沛林的手,喜悦道:“我的大少爷,呆会可要麻烦你给我们出出大力。”
沛林笑道,“夫人也玩笑起我来了?我这样子哪来的大力,瞧我想拉拉你,都只能指头动动,使不上劲呢。”
廖氏口快,“少爷,我们刚炒了三个味道的茶,少奶奶说请你取名字呢。”
老王一听茶取名字,来劲了,放下圆箕,往桌上看了看,“茶叶呢?”
“来了,来了。”莲儿端着个沉沉的木盘,步子略沉地来了。君儿连忙接过沉沉的木盘,端进来放到桌上,莲儿把三个陶盅排在桌上,又摆好茶器,跟着吴妈妈一只手提壶、一只手拿着个瓦盆跟着走进来。
老王迫不急待地揭开三个陶盅盖,各自闻了闻,称赞道:“这茶还真不赖!”
吴妈妈把开水壶放在桌上,把瓦盆放在个鼓凳上,笑着对廖氏道:“何夫人,请吧。”
廖氏再次大方地摆开泡茶的架势,莲儿站在一边,乖乖地看着,眼神里充满向往。寻常的泡一盏茶,并不复杂,可是用这样整套的泡茶器具,可是有讲究的。
廖氏将滚水倒进泡壶和茶杯里,用木夹子夹着,熟练地热了一番茶器,才开始泡茶,仍是先泡原味的,泡好吴妈妈给沛林端了一杯,老王不客气地自己端了一杯,喝得咂吧咂吧的,直叫:“好茶。”
寻香抱着沛林的头,把两个方枕掂在他头下,沛林小心地茗了一口,略作回味,惊喜道:“这是咱家茶林的茶?”
寻香点点头,“这个是原味的。你说取个什么名字好?人家仓夫人自家喝的茶名字取得都极雅,象什么岁寒三友、绿蚁徘徊,很有雅意。”
“把泡壶端来我看看。”沛林欣喜地道。
吴妈妈连端来烫手的泡壶,递到沛林面前,沛林看着老王笑道:“老王,你觉得取什么类的名字好?”
茶从最早祭品和菜食,到药用,到现在家家待客的上需之物,最早有记入《本草》中,老王作为大夫,对茶的了解和理解比常人更深刻一些,因此敏锐地发现问题:“这茶好是好,可是清醇中带着淡淡的野道,不知是不是制茶的步骤不够,茶叶的香气没有完全透得出来。”
廖氏脸色微变,惊叹道:“老王不得了,这都品出来了?”
沛林笑道:“我觉得如是给它的名字取得太过雅致,有失自然之意。如是再正式制茶时,能把它本来的茶香尽透出来,叫‘绿林好汉’颇有意思,这个好汉的意思,不是真的绿林好汉,乃是茶中好汉,尽显茶之原味本色。在制茶的时候,把茶叶形状捻揉成针状,泡在壶里,能让它立起来,便更适合这名字。”
“绿林好汉?”寻香念了念,品味着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