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这位狗官同学发育得确实不错,高高个子,虽不是虎背熊腰却也身板儿结实,即便我努力让自己亭亭玉立一些,也只勉强能与他的肩头等高。经此一对比,满屋子的人顿时了悟,齐齐一震——嗯,没错,绳子垂在狗官脖子的位置,也就相当于垂在与我身高差不多的谢明芳的头顶的位置,设身处地的假设一下,如果要上吊的人是自己,通常都是把绳圈系在靠近脖子的位置,这样的话上起吊来才省事便捷(…_…!),那谢明芳姑娘又不是心理不正常,没理由上个吊也给自己找麻烦,把绳圈系那么高,想将脖子套进去还得先来个引体向上——玩儿心够大的。
所以……谢明芳并非自尽,而是他杀!同时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将她杀害之人必是个男子,因此慌乱间才忽视了谢明芳的身高,而是以他本人的身高将绳子拴好,再将谢明芳的尸体吊在绳上,造成悬梁自尽的假像。如此一来……在场之人中最有嫌疑的似乎就是……李盼。只有他的身高和狗官的差不多,虽然不能排除府中家丁作案的可能,但是……我却握有一个决定性的证据,可以说,凶手,就是李盼。
谢家人齐齐白了脸色,赵婶子哭了一声:“我苦命的明芳啊……”就昏了过去,丫环们连忙将她扶了,搀到房内床上躺下,揉胸口的揉胸口,喂水的喂水,忙成一团。
这厢谢东家和李盼嗵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请大人为小女(亡妻)申冤!”
季狗官并不理会他二人,只偏了头下来笑眯眯地问向我道:“本府逾矩……敢问岳小姐身上这套衣服是从哪里买的?”
由于与狗官的狗脸近在咫尺,我甚至可以闻到他唇齿间菊花茶的味道,下意识地偏开半步,答道:“回大人的话,小女子的衣服正是在谢家衣坊订做的。”
“哦。”季狗官点点头,转而问向谢东家道:“谢东家,你们谢家衣坊的衣服都是由工人缝制的么?”
谢东家颤声答道:“回、回大人的话,草民坊里的衣服皆是由草民及草民的女婿两人亲手缝制,不曾雇有工人。”
“喔……那么,岳小姐身上这类样式的衣裙通常是由你二人谁来缝制呢?”狗官又问。
李盼白着脸答道:“回大人……的话,是……是小民做的。”
季狗官忽而笑笑,道:“谢东家,你去取一套半成品来,本府想看看它最后的制作工序。”
谢东家尽管疑惑却不敢有所怠慢,连忙起身小跑着出得房去,很快便取来一套几近完成的衣裙,季狗官令他放在屋内桌上,而后命李盼亲手将它做完。
一屋子人都不明白这季狗官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齐齐眼睁睁地看着李盼,李盼哆嗦着接过丫环递过的针线篓,立至桌前开始对衣服进行最后的加工。掐摺,钎线,锁边儿,最后是……收腰,取过金缕线搓成的绳带,于腰际灵活的系了个方结……
李盼如遭电噬般定在了当场,脸色霎白,冷汗直流。
季狗官面无表情地望向他,一字一句地道:“李盼,你可知罪?”
李盼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翕动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谢东家及屋内众人怔怔地望着季狗官和李盼,一时间不明所以,季狗官便指指桌上那件新衣的绳带,又让众人抬头去看梁上那根绳子,道:“此款式的衣服一直是由李盼缝制,绳带也是由李盼所系,出于无意识的习惯……李盼将梁上那根绳子也系成了与这衣上绳带相同的结,不仅如此,以李盼的好手艺,梁上那结系得就如同这衣上绳带结一般整齐漂亮,两端留出来的绳尾竟是一样的长短!试问,一个一心求死之人,在结绳之际又哪里有心情去注意那绳结是否打得对称漂亮呢?只有做久了裁缝的人才能习惯性地顺手将绳结打得如此整齐干净!李盼,你可还有话说?”
众人恍然大悟,谢东家嘶声冲着李盼道:“你——你为何——”急怒攻心之下一句话没说上来就厥了过去,下人们又是一番手忙脚乱的抢救。
我见事情差不多水落石出了,多留无益,便向季狗官道:“大人,若是无事,小女子便先行告退了。”
季狗官眯眼一笑,道:“疑凶既已锁定,本府也要回衙门审案了,岳小姐一时只怕还不能回府,做为证人尚需随堂待唤。”
呐?这这这,这还没完没了了?姑娘我这是犯了什么霉星了,连着两天都跟官司纠缠不清!不,不是跟官司,是跟这姓季的,我和这家伙一定是八字犯冲,难怪从一开始我打内心里就对他没甚好感,这样的霉神从今往后还是不要再见面的为好。
我这厢心中暗恼,狗官那厢已回过头向众衙役吩咐道:“将疑凶李盼押回衙门,府中相关人等一律带回去随时待唤。”说着回身向我笑道:“岳小姐,请!”
心中火大,懒得跟他客气,我低着头先一脚迈出门去,冷不防正撞在谁的身上,抬头看时竟是岳清音,吓得我脚一缩又退回了门内,轻声道:“哥哥……”
岳清音没搭我的茬儿,只淡淡向那季狗官道:“我已验过谢明芳尸首,虽是窒息而死却并非上吊所致,应是被人捂住口鼻杀害,并且……在她的指甲缝内有脂粉和血丝,却不是她本人的。”
唔……这么说,凶手除了李盼之外还有一个人,且还是个女人。
“唔,这么说,凶手除了李盼之外还有一个人,且还是个女人。”季狗官竟然跟我想到了一起,虽然大多数人都会得出这个结论,但是你这家伙没必要跟我想的连一个字都不差吧!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狗官摸着下巴继续说道:“看样子此案十有八九是情杀,谢明芳从回房至被人发现尸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被害现场正是在这间房内,凶手共有两名:李盼和一个女人。可以这样推测:谢明芳昨日原想着在岳小姐那里住上一晚,谁想岳小姐因昨日的案件并未在府内,是以谢明芳便回转家中,而李盼本以为她当日不会再回府,便叫了那女人在房内厮混,正被谢明芳撞了个正着,情急之下两人便欲杀人灭口——或者是因为谢明芳因愤怒当场与凶手二人发生了言语和肢体上的冲突,所以她的指甲缝里才会有那个女人身上的脂粉和血丝——李盼在冲突中失手将谢明芳杀死,两人急中生智,想出了用上吊自尽来伪装他杀的手段,然而毕竟时间紧迫,凶手便在忙乱之中留下了诸多漏洞。如今李盼已经被揪出,相信那个女人也将无所遁形。”
嗯,没错,只要查一查哪个女人的身上——确切的说是脸上或有可能涂到脂粉的部位有没有被指甲划伤的新痕就可以断定谁是凶手了。
屋里的人已经被衙役们带着去了衙门,只剩下我们三个。出于对岳清音莫明的畏惧,我下意识地避在季狗官的身后,听得季狗官对他道:“既已验过尸首,此间当已无事,你且先回衙门将验尸结论整理出来,顺便请几位嬷嬷对谢府所有女眷验身,看看其中可有我们要找的人。”
岳清音应着去了,我心下这才轻吁一口气,季狗官偏回头来轻笑着道:“岳小姐似乎对令兄很是畏惧呢……怎么,他平日对你很凶的么?”
不得不佩服这个家伙敏锐的观察力,尽管我已尽力做到面上不露声色,却仍被他看出了端倪。我轻声道:“女训有云:女子在家从父,无父则从兄。家父公务繁忙,一向少在府中,家兄便是一家之主,小女子理当从之,不是畏惧,而是恭顺。”
季狗官忽然哈哈一笑,探下身来挑着不检点的眉毛望住我,道:“岳小姐果然知书达礼、秀外慧中!今日这案件若是没有岳小姐的帮助,只怕本府便放任了两名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了!”
“大人说笑了,小女子什么事都未曾做,何谈‘帮助’二字?”我做出一副懵懂的样子望向他,这种事死也不能承认,否则必会引人注目,招来无谓的麻烦。
季狗官眯起笑眼,目光在我的身上一溜,道:“若不是岳小姐你特意穿上这套由李盼亲手做的衣服来暗示本府,本府又如何能想到那绳结上的玄妙呢?”
我掩口而笑,道:“大人误会了,这套衣服不过是小女子今日凑巧穿着罢了,何来什么暗示之说呢!”
季狗官笑意更浓,向我面前凑了凑,淡淡的菊花茶味儿又从他唇间飘出,道:“岳小姐既与谢明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