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本小姐不是要去相亲么?自然要打扮得艳丽些才是。我抿嘴儿笑笑,道:“所谓‘桃红柳绿’,这两种颜色配在一起自然是最搭的。秋天本就清冷,不穿得亮眼些,人是会没精神的。”青烟见我这么说,用力点了点头,没敢再说什么。
坐到妆镜前,给自己的脸上施了粉,描了眉,涂了胭脂,打了腮红。再取出首饰匣子,挑了两枚金钏子戴在腕上。
方打扮妥当,便见白桥进屋来道:“小姐,少爷已等在府门外了,让请小姐打点好了便出门罢。”
于是款款起身,轻步迈出房去,绿水在廊下撑好伞将我接上,主仆两个出了院子一路穿廊过院来至府门口,见一辆双马拉的车轿停在那里,车前是一身墨绿袍子的岳清音,手撑一柄墨绿油伞,负着另一只手笔直地立于濛濛雨幕之中——这岳老大是奉咱岳老爹之命陪同本姑娘今儿个一起前去相亲的,是以向季大狗官请了一日的假,顶风冒雨地来当护花使者,唔,应当嘉奖。
岳清音一看见我眉头便皱了起来,道:“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回去换掉。”
——嘉奖取消!
“唔……回哥哥,因日已渐凉,昨日灵歌叫丫头们把厚些的衣服全都取出来洗了预备日后穿,谁想夜里下起雨来,这衣服们便没能干透,是以灵歌只得挑了两件干些的穿上了。”瞎话儿张口就来,我已练得在岳哥哥面前说着亦能面不改色。
岳清音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说,只淡淡道:“上轿罢。”
遵了个旨!我得逞暗笑,低了头轻轻迈上轿去,岳清音随后上车,在外面不知嘱咐了那马夫几句什么话,这才一掀轿帘坐了进来。他的小厮长乐和绿水因需跟着伺候,便也一同上了车,坐于轿门外的长凳之上,因顶上有车篷挡雨,是以倒也淋不着他两个。
待众人坐定,马夫便扬起鞭儿驾马轻奔,径往今日的相亲之处——归墟湖而去。
由于怕雨水飞入轿中,是以将轿窗帘子落着,同这个比此时的气氛还沉闷的岳哥哥闷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我很快便昏昏欲睡。眼看一个小梦在脑中初露端倪,忽觉车轿停了下来,不由睁开迷离地眼睛懵懂地望向岳清音:“这么快便到了么?”
岳清音只淡淡地道:“下车罢。”
跟在他屁股后面下了马车,抬头一看……霓裳成衣铺?喂,大家,咱走错地儿了吧?这是卖衣服的铺子,不是……啊!
“哥……”我才待缩回马车上去,却被岳清音一把握住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进了铺门,店铺掌柜的因雨天客少正坐在柜台后面闲在地喝茶水儿,见我们进来忙忙地迎上前来,抱拳笑道:“二位贵客请进,不知二位是要买成衣呢还是订制衣衫呢?”
“唔,订制……”我才要开口捣乱,被岳清音冷冷地一记眼神飞来,当场吓得缩回壳中,不敢言语了。
“买成衣,”岳清音淡淡道,“女子穿的。”
“喔!好的好的!”掌柜的连忙笑着道:“两位这边请,这边挂的皆是我们铺里的当家裁缝才刚做出来的新款式,布料既暖又轻,最适合秋季穿!不知夫人喜欢哪种颜色啊?”
夫人?大叔您老人家什么眼神儿,姑娘我还没盘头呢!真是的,这要是误传出去岂不有损我的人气!
“唔……有桃红的么?”我装模作样地认真打量着墙上挂的一排女式秋衫问掌柜的。
“有、有!夫人要哪种款式?”掌柜的连忙问道。
“唔……就要这一种款……”我指着一条领口几乎开到肚皮上的裙子道。
“掌柜的,要左数第三种款式,雪青色的。”岳清音冷冷打断我的话。
“这位相公好眼光!这一种款式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呢!尊夫人穿上它呀,一准儿合适!”掌柜的大约是看出我们俩之中我第二说了算,便将我撇到一边,只管向着岳清音玩儿命推销。
待掌柜的取下那件衣服递与我后,岳清音便用眼神示意我立刻去更衣间换上,于是只得抱着衣服不情不愿地进去换了,由于没有穿衣镜可照,便又只好穿戴妥了出来给岳清音看,低声道:“相公,且看为妻穿着这件可合适?”
岳清音压根儿不睬我的故意捣乱,走上前来替我将衣领儿理了理,而后转身至柜台付了银子,掌柜的在这等雨天里做成了买卖,喜得眉笑眼开,不由竖起大拇指道:“二位贵客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佳偶啊!瞧夫人穿上这衫子,简直就如……”
岳清音压根儿也不睬这位没眼力件儿的掌柜的,只又冲我甩了记眼神过来,我便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屁股后边儿走出了这铺子。
回至轿内,马车重新上路。因岳老大如此可恶地破坏了我欲以媚俗形象迫使我那位相亲对象主动提出“不合适”以令这次的相亲无果的计划,是以一上车我便低了头坐在车厢角落里,赌气不去看他。
“莫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岳清音冷冷地开口道。
你知道?那你现在再猜猜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岳哥哥最坏。。说啊说啊,傻眼了吧,歇菜了吧。
“愿不愿意见过面才知道,没必要做那些丢脸之事。”岳清音继续冷着声音说道。
丢脸?不,我不想给对方以任何选项,我要让他在见到我的第一眼时就从心里彻底把我PASS掉。与其由我提出不合适,不如由他主动提出,这也是为了岳老爹的人际关系着想,拒绝人的一方总是最易得罪人的,让对方来干这事比我们干要强。
“还是……灵歌你心中已有了心怡之人,因此才如此排斥相亲?”岳清音的话令我心中一惊:好敏感的岳哥哥!
“哥哥莫要乱想,”我低声道,现在还不是说出我与大盗关系的时候,只能暂时先行否认,以免节外生枝影响大盗的计划。“灵歌……只是不想这么早便嫁掉,哥哥你尚孑然一身,灵歌怎能放得下心呢……”
“无需你替我操心,只管过好你自己的便是。”岳清音瞥了我一眼,抬手从怀里掏出块帕子递至我面前,道:“把脸上胭脂擦擦。”
假装没听见没看见,抬眼望向他,轻声道:“哥哥若不是我的哥哥,我自然不会操心。灵歌与爹跟哥哥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岂是说离开就能离得开的?还是……哥哥不想要灵歌了,见灵歌大了,眼里见着便觉得烦了,急欲将灵歌打发给个素不相识、不知性情的男人?哥哥就不怕灵歌像心颜姐姐那样受欺负、不开心么?”
“你这丫头从哪里来的这么些蠢念头!”岳清音轻声斥道,“总不能你要同爹和为兄在一起住一辈子。嫁了人便有你的夫君取代爹与为兄疼你护你,又怎会受欺负、不开心呢?!”
“原来哥哥就是想卸了灵歌这副担子。”我低下头咕哝道。
“胡说。”岳清音移身坐到我的身旁,拿了帕子亲手替我擦脸上的胭脂,我偏头想闪开,却被他另一只手捏住了下巴。“嫁了人,便多了一个人疼你,为兄只希望有更多人能真心对你好,集更多人的力量去给你仅凭为兄一人无法给够你的幸福。”
“哥……”我抬眼望住近在眼前的他,眸光闪动,心头浓浓地涌起一股强大且温暖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