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定定神,装作没有认出对方身份的样子,拱手道:“谢谢大家伙儿了,我们是去苏哆部做些小买卖的,刚才和人起了冲突,逼不得已向你们呼救。多谢诸位壮士,我们愿意将所带货物送给你们作为答谢。”说着把备马身上铁勒部和苏哆部回赠的礼物呈了上去。
胡匪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络腮胡,闻言一抬下巴,当即有人连货物带马都牵了过去,络腮胡子脸色戏虐地笑道:“现在的生意人真有钱,骑着买不到的突厥宝马,只拉着这几件货色。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杨守大恨,自己骑着追风,在中都还不觉得,在这儿可太扎眼了,刚才阿丝蓝认出来了,这胡匪竟然也认出来了,估计在他们眼里,自己是开始着个法拉利,非说自己是个送外卖的。
杨宇只能坚持道:“壮士取笑了,我们真是做生意的。”
络腮胡子一挥手,当即有人上前把他们拉下马来搜身,不多时有人奇怪道:“咦?这是什么?”
杨宇才想起来,临出行前为了取信铁勒和苏哆部,自己可是带着剌史印信的,脸色都变了,官匪肯定势不两立啊!
络腮胡子取了一看:“辽州剌史杨宇?哈哈哈哈,兄弟们,咱们倒逮了个朝廷的大官啊!”
又转向杨宇等人:“如果你们真是生意人,我们一阵风还真不难为你们,可你们是朝廷狗官,说不得了,兄弟们,绑了!交给大当家的落。”
杨宇等人就算是个顶个的好手,也打不过这四十多个人,束手就擒。杨宇在作最后的努力:“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这样是要掉脑袋的。”
络腮胡子道:“我们的脑袋,本来就是别在裤腰上的。大当家的最恨梁国当官的,你们自求多福吧。”
杨宇被绑在马上,随胡匪继续前行,听胡匪们之间说话,知道这络腮胡子是二当家,和大当家兵分两路办了什么大事,现下要去汇合。杨宇急急思索,可实在是没有办法,望望其他三人,三人也是一脸无奈。
又走了好远,在一处山脚下,杨宇见前面呼马叫,似乎是和大当家汇合了,果然过不多时,有人推搡着四个人向前。
杨宇见一处避风的所在,已经燃起一堆篝火,两人席地而坐,一个是络腮胡子,另一人想必是这伙胡匪的大当家了。杨宇一看,这位大当家年纪不大,只与自己仿佛,不过颇有风霜之色,额头一道疤在火光下格外狰狞。
杨宇站定,那大当家双手伸向火堆烤着火,心不在焉地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皮:“辽州刺史?辽州久未开化,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皇帝老儿怎么又想起来了?”
杨宇一听倒对这位大当家刮目相看,一个草莽之辈,竟然对辽州的尴尬处境说的一针见血。随后杨宇无声地叹了口气,以前听评书的时候,主角被强盗绑回山寨,总是在被剜心、杀头之际,被山寨当家看出“不是凡人”,一问之下现是故人之子,更狗血的还是大当家的私生子,然后赶紧松绑、抱头痛哭。可是今天,看来自己这主角光环不够啊,人家压根没当回事。
哪知大当家的没有开口,七宝开口了。
万事不惊的七宝,此时哪有一丁点儿神箭手的镇静劲儿,浑身颤抖着叫道:“少将军!少将军,是你吗!?”
一直对杨宇他们根本没当回事的大当家闻言,豁然抬头,双目电射,当看到七宝的时候,脸上涌现出复杂的表情,有温暖,有悲伤,有依靠,有凄凉,杨宇很难想像,这么一个少年人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感情,只见大当家缓缓站起身子,直直看着七宝,旁若无人地轻声道:“七宝叔,是你吗?”
七宝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是我啊少将军,是没用的七宝叔,七宝叔对不起你啊,我没护好大将军。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杨宇和张君海、清虚子面面相觑,杨宇知道七宝是故罗大将军的亲兵,七宝喊大当家少将军,难道,这是罗公的儿子?没听说罗公的儿子也当过将军啊?
大当家也流下了眼泪,抽刀刷的砍断了七宝身上的绳子,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大当家反复叫着:“七宝叔、七宝叔……”似乎别的话什么也不会说了。
七宝更是放声大哭:“少将军,你受苦了,你受苦了,七宝没用啊!”
这下不光杨宇他们,其余那些胡匪看着向来英雄的大当家哭的跟个孩子似的,也傻眼了。
过了许久,两人情绪稍微平静点,七宝道:“少将军,我现下跟在这位杨宇杨大人身边,你看……”
大当家皱皱眉,但还是一挥手:“松绑。”
随即道:“老二,这位剌史大人,你们随我来吧。”说完扶着七宝向附近一片小树林走去。
杨宇活动活动手脚,赶紧和络腮胡子一起跟了上去。
到了小树林,大当家指着几截枯木:“都坐吧。我知道你们肯定都很奇怪,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瞒的,只是怕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稍一顿,对络腮胡子道:“老二,对不住了,我其实不叫程罗,我本名罗去远,乃是北疆罗青罗大将军之子。”
此言一出,杨宇和络腮胡子同时震惊,痴痴呆呆根两二傻子似的,络腮胡子话都说不溜道了:“大当家,这、这话说的,罗大将军,莫不是远镇北疆十年的罗公?大当家,你是名门之后啊!”
罗去远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正是。”
杨宇的震惊丝毫不弱于络腮胡子,一肚子的疑问,自己身为北疆人,对罗公的事迹简直耳熟能详,威镇北疆十年,使突厥不敢南下,最后中了埋伏身亡,战死疆场,是很多大梁军人的楷模,可没听说有后人啊?
就算有后人,北疆,也就是铁雄关一带,距此千里之遥,接时间推算,罗公身死时,他的后人也就七八岁,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又怎么成了胡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