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司徒麟的脚步声离开,夏溪才睁开眼睛,手轻轻摸上脸颊,湿了。司徒哥哥流泪了。
夏溪挣扎着坐起,慢慢下了地,扶着东西,一点点来到桌前,拿起上面的铜镜,看着里面的自己。好丑啊!夏溪吐舌头做鬼脸,里面的人变得更丑了。现在,她的身体不只困乏,已经隐隐作痛了。司徒哥哥,我不能再陪你了。
镜中骨瘦嶙峋的女子,脸上同样流下了两行泪。
因为夏溪一定要吃水潭里的鱼,司徒麟无奈只得去给她钓上一条,好在潭里的鱼多,钓一条鱼也不用花费很长时间。回来时,却见家里的黄狗无精打采地趴在门口。
“怎么没守在溪儿身边,是不是她又捉弄你了?”司徒麟笑着走进屋,“溪儿,鱼给你钓到了,今天可不许在挑食,溪儿,溪……”司徒麟看着无人的屋子,愣在那里。柜门开着,夏溪的那几件衣物已经不见了。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有一封信。
司徒麟急步走过去,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五个很丑的字,司徒哥哥启,他撕开了信。
“司徒哥哥,你不要生气,再由溪儿任性最后一回吧!谢谢你一年来陪伴在溪儿身边,溪儿也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只是溪儿会变得越来越丑,溪儿不想被你看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好丑。溪儿知道自己很任性妄为,冒名顶替想当你的妻子,一开始的确是因为好玩。只是当溪儿站在人群中,看到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新郎喜服的司徒麟时,便喜欢上司徒哥哥了。溪儿知道司徒哥哥并不喜欢我。可溪儿还是想跟你在一起,每天都想看到你。司徒哥哥长得俊逸非凡,溪儿看上一百年都不会够。姐姐很疼溪儿,知晓我的心意,便让你陪在溪儿的身边,条件是她会保护你的家人。这件事,你们谁也没对我说,可是我知道的。你不要怪姐姐。她虽然没有逼迫你,却也抓住了你的弱点。我那时很矛盾,想让你陪我,可又不想让你为难。后来,当我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你时,你却追了来。我好高兴。你说你喜欢我,还要娶我为妻。那时就想,即使溪儿立即死掉了,也无憾了。司徒哥哥,这一年来,是溪儿一生中度过的最最快乐的时光。溪儿已经很满足了。溪儿自私地希望司徒哥哥永远记住我。将来司徒哥哥娶妻生子,也希望司徒哥哥在心底给溪儿留一处小小的位置,就像司徒哥哥一直挂念夏姐姐那样。司徒哥哥你别怪溪儿,如果有来生,溪儿还想跟在你的身边,做你真正的妻子,给你生儿育女……”
司徒麟已经泪流满面了,“胡闹,胡闹。病得这么重了,还胡闹。”转身便要去追,以夏溪的身体根本走不远。先跑到厢房去取药。却突然发现桌上的那个红色药盒不见了。司徒麟又在架上翻了半天仍是没找到。
早上还在,一定是会被溪儿拿走了。司徒麟颓然的坐到了地上,那是短时间提高人精气神的药,对于夏溪目前的身体,却无疑是催命的毒药。
“溪儿,你怎么敢吃它……”
吃了药,夏溪现在至少已在百里之外了。只是药效一消失,只怕……想到溪儿的最后的结果,司徒麟的心痛得如撕裂了一般。
“溪儿,你怎可这般任性,这般自私……”撕心裂肺的吼声传出很远,很远。
第10章(1)
“姥姥,若你承认我曾经是你的外孙女婿,就请你告诉我溪儿的下落。”司徒麟在盘龙谷足足求了七天,终于见到了夏溪。
夏溪安静地躺在床上,若非她双颊凹陷,脸色苍白憔悴,倒真像熟睡了一般。司徒麟站在床头,蓦地转身走到门口,手紧紧抓住门框,青筋暴露。
一丫环拎着食篮走了过来,“公子,你……”
司徒麟摇了摇头,“没事。”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神色平静,一指丫环手里的食篮,“那里是……”
“哦,这是特意为小姐准备的药粥。”
“这几日都是你在服侍她吗?”
“是奴婢与另一位姐姐。”
司徒麟转身,“进来吧。”
司徒麟坐到一边,看着丫环动作娴熟地将药粥一口一口地喂进夏溪的嘴里,然后拭净嘴边的秽物,将夏溪放平躺好,盖上被褥,这才退了下去。
晚上她与另一丫环将昏睡的夏溪放入散满药草的浴桶中净身。司徒麟只是静坐在一旁看着,却并不帮忙。
司徒麟住在夏溪隔壁,每日就寝前会在夏溪的床前坐一会儿,有时会自言自语说些话,丫环待在外间,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这几天来都是如此。
谷主听完丫环的汇报,微微叹了口气,挥手让丫环退了下去。
坐在一侧的沈兰沉吟了一会儿方说:“定是司徒公子对溪儿气急了才会如此。姥姥不用担心。”
“担心是有,却是更怜惜这两个孩子。司徒那孩子在谷外徘徊了三日才寻到盘龙谷的入口,又不食不语求了我七天,只求知晓溪儿的下落。他现在看似平静,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其心里不知怎样翻腾呢!我这做姥姥的却一点也帮不忙。”
“姥姥放心,老天一定会开眼,让溪儿妹妹醒过来的。”
他们终于得到了血还丹的配方,也终于制出了解药,却还是晚了一步,夏溪那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幸好,司徒麟与夏溪隐居的地方暗中都有人保护,夏溪那日偷偷离开之时,虽然躲过了司徒麟却并未避开暗卫的耳目。夏溪力尽将死之际,被人找到。
司徒麟寻夏溪踪迹未果,而盘龙谷谷主却对寻找夏溪不见丝毫热衷。司徒麟自然猜出姥姥知晓溪儿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司徒麟这才找上了盘龙谷。
一天半夜,轮班守候在夏溪身边的丫环突然冲出房间大喊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睡在夏溪隔壁的司徒麟扑腾一下由床上坐起,外衣也顾不上穿,便冲到了门口。推门之际,却不知为什么突然顿住了脚步,呆怔地站在原地发呆。
他发怔时,丫环已经将全谷的人都惊动了,隔壁的房间霎时热闹起来。
司徒麟收回迈出的脚步,退回屋内,平静地穿上外衣。不一会儿工夫,一个丫环跑过来敲门,“公子,好消息,小姐醒了。”
“哦。”司徒麟轻应了一声,“现在情况如何了?”
丫环有些奇怪,公子听到小姐苏醒的消息,不也应该像其他主子那样衣衫不整地跑过去探望吗?怎么公子听到消息却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慢条斯理地询问她?公子不是小姐的夫婿吗?
“回禀公子,小姐适才醒过来说了几句胡话,便又睡着了,谷主与谷中的药师已经亲自为小姐诊断过,说小姐已经无生命危险了。明早就会再次醒来。”
“哦,她说了什么胡话?”
“奴婢听得也不是很清,好像不许公子娶妻……”丫环也不是很肯定地说,却蓦地听到门内传出笑声,再一细听已经没了。莫非是她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