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VU徐幸站在万岁峰一块岩石上,望着跟前细长的洞穴。邓栗被他压入了洞穴底部。“少林的金刚不坏身这么结实吗,这么打都打不碎?”
徐幸悠悠喘了一口气,随即朝四周张望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袋仙贝。魔王徐幸。有些人视他为恐怖的象征,像地震、海啸、瘟疫,他所到之处,满是死亡和绝望。还有一些人,视他为完美的象征。完美的皮囊,深不见底的神通,算无遗策的智慧……他的脚下,尽是征服。徐幸清楚信仰能够带给别人的力量,所以他从来不会主动戳破这两种形象。但私底下,他也有自己的爱好。比如说吃仙贝。一个袋子里有两片仙贝,一片清淡,一片浓郁。如果先吃淡的,再吃浓的,会觉得第二片比第一片更好吃。如果先吃浓的再吃淡的,就会很想再拆一袋,吃第三片。这种滋味让徐幸很上瘾,但为了不破坏自己“完美”的形象,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吃仙贝。只有四下无人时,他才会偷偷拿出来吃。如果时间允许,他能一口气吃下七八斤。打赢了一场架,他无悲无喜。但现在整座少室山已经被他放下山的蚂蚁和十二楼搅得鸡飞狗跳,暂时不会有什么人打扰他的清净了,他正好可以安心地享受仙贝。“阿弥陀佛。”
当徐幸把第一片仙贝放进嘴里时,就听到一声佛号,他抬起头,跟喜乐面面相觑。徐幸:“……”喜乐:“……”徐幸:“你没跟十二楼一块儿走吗?”
喜乐:“走了,半路……半路又回来了。”
徐幸默默将饼干藏进衣服内袋,假装无事发生:“你回来干什么?”
“我担心……担心栗栗子,就过来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你不是为了放下才跟来到十二楼身边的吗?十二楼没让你心猿意马,你应该能更进一步了。”
徐幸望着洞穴,“现在的你还会担心她吗?”
喜乐当初愿意跟十二楼走,是因为跟她立下了一个赌约。他让十二楼助他修行。十二楼十万皮囊,总有一款能让喜乐情欲暴走。如果他真的心动了,就决定不再当和尚,自然也愿意跟十二楼一夜合欢。但他最终没有动情。十二楼也只能按照约定,放喜乐回去。徐幸清楚这个赌约,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荒唐的赌约,喜乐是为邓栗而下的。当年邓栗上少室山的时候,喜乐虽然已经是小光头了,但并没有出家,甚至连俗家弟子都还不是,只是借宿在少林寺的小光头而已。当年喜乐坐在地上,看着一脚把他踹翻的邓栗,愣了半晌,突然笑了出来,笑得都出了鼻涕泡。邓栗以为这孩子给她踹傻了,怎么滚了一地泥还笑起来了呢?从那一天到邓栗下山为止,结巴的喜乐一直没跟邓栗说过他当时在笑什么。他笑的是邓栗真好看。后来他听说了九龙山发生的悲剧,想下山去找邓栗,却让无妄拦住了。“你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无妄说。“可是……可是她好好看。”
喜乐说。“她不好看你就不去了吗?”
无妄说。“不好看也去!”
喜乐说。但喜乐最终还是没去。不仅仅是无望不让他去,还因为他开始怀疑自己,他真的是因为邓栗好看,所以才想去九龙山的吗?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和邓栗一起偷橘子,一起打架,一起挨罚……一起做了那么多事情,怎么会是因为好看才喜欢的呢?“喜乐,我摘的野菜好不好吃?”
邓栗说。“这是……这是草啊。”
喜乐说。“笨蛋,这怎么会是草呢?有这种叶子的草吗?算了,不跟你解释了,你快点把它们和粥一块煮了,鲜死你。”
邓栗说。“哦。”
喜乐说。“呸呸呸,这真是草啊!喜乐,你怎么草和野菜都分不清?”
邓栗说。“我之前明明……”喜乐说。“明明什么明明,做错了还狡辩!”
邓栗说。“对不起。”
喜乐说。“喜乐,我好不好看。”
邓栗说。“好看!”
喜乐说。“我好看还是观音菩萨好看?”
邓栗说。“观音菩萨。”
喜乐说。“我这就去把寺里的观音像全给砸了!”
邓栗说。“你好看你好看你好看!你……你要是砸了观音像……住持又要……又要罚你不许吃饭了!”
喜乐说。“他不给我吃饭你不会把你的让给我吗?”
“会!”
……喜乐回忆着曾经和邓栗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越来越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只是喜欢邓栗好看。如果因为邓栗好看而喜欢她,那要是遇上另一个好看的,他会不会就移情别恋了?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明明一点也不了解她,就喜欢上了她。那只能是因为好看了。他越想越害怕,越来越不敢想邓栗,在巨大的恐惧中,他终于决定出家。但出家并不能帮他脱离恐惧,于是他想着,如果神通天下无双,唯我独尊,是不是就能什么都不怕了?于是他开始追求唯我独尊。无妄说这是没用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有用,只能任由他无妄地追求。茫然追求了这么多年,天赋卓绝、一日千里的喜乐也遇上了瓶颈,修为无法更进一步。但他也渐渐明白,即便真的做到了唯我独尊,他也摆脱不了恐惧。这个梦魇或许会伴随他一生。后来,祸国殃民命现世。都说祸国殃民命魅惑苍生,再铁石心肠的人,在它面前也会化为绕指柔。他曾经想下山见一见这祸国殃民命的主人,看看自己会不会一眼喜欢上。如果没有心动,说不定能摆脱这么多年来的恐惧。但后来又听说祸国殃民命的主人是个男人,他又不喜欢男人,即便不心动也说明不了什么。可万一心动了……他用力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这一切在十二楼上山之后全都变了。十二楼拥有十万面相,天下所有漂亮的脸蛋,都在她一人身上。喜乐明白,如果他没有为十二楼心动,就意味着十几年前的少年萌动,并不浅薄。他或许就能告别那么多年如蛆附骨的恐惧了。现在,他终于自由了。“徐幸,我回来,是……是为了帮栗栗子。”
喜乐说。“哦?你想怎么帮?”
徐幸说。喜乐缓缓伸出手,刹那,浑身因果野兽般咆哮:“少林弟子喜乐,以易筋神通,向海中国来客尽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