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找的是轻王子,因为轻王子对苏我入鹿的种种行径向来都很不满意,还时常称病不参与朝政,这让镰足很有一种自己人的感觉。
但轻王子毕竟是敢跟高表仁争是非的人,胆识与智商兼备,中臣镰足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看穿了,所以尽管史书上记载两人关系是“来往频繁,相交甚密”,但实际上大多数所谓的“频繁”来往都是中臣镰足单方面主动去找轻王子,而轻王子虽然也确实相当好客地跟镰足谈天论地东拉西扯,可一谈到苏我入鹿纳小妾以及造武器库之类的实际问题,他却往往会装傻糊弄过去。
久而久之中臣镰足也就顿悟了,知道这个自己人未必靠得住,故而又调转马头去寻找新的靠山。
就这样,他寻上了中大兄王子。
于是让我们把目光再一次地转向那一天的飞鸟寺。
中大兄这一年十九岁,和轻王子不同的是这倒霉孩子还处于青春叛逆期,三观尚未形成,本来有个贵族穿戴的人像奴仆一样地跑过来跪在地上给自己捡鞋子就已经挺打动人了,再加上一听名号居然是有名的才子中臣镰足,所以王子当时就对镰足顿生好感,在踢完球后就跟他聊了起来,聊得兴起,镰足还请王子去附近的山上一走。
两人来到山顶,中臣镰足将手往下一指,说道:“王子,您请看。”
顺着中臣镰足手势,中大兄王子看到了山下的一处规模堪比王宫的宏伟建筑。
“此乃何处?”王子问道。
“这是苏我入鹿的家宅。”中臣镰足一脸的忧国忧民,“这仅仅是其中的一处,而且里面还存放了大量的武器。”
“这样啊……”中大兄王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苏我入鹿的宅子还真大呢……”
“这还仅仅是一处,他们苏我家在飞鸟有五六处宅邸,每一处的规模都能和王宫相提并论。”镰足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副义愤填膺的面孔,“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苏我入鹿就会把王室朝廷置于自己的膝下肆意玩弄吧。”
对于这番言论王子显然是信了:“那应该怎么办才好?”
中臣镰足等的就是这句话:“与其等着苏我入鹿篡权夺位,不如抢先一步把他消灭了。”
中大兄王子愣住了。很明显,虽然他确实看苏我家不爽也确实认为苏我家对王室是个威胁,但你要他去把如日中天的苏我入鹿弄死,这无论从主观感情上还是客观实力上来看,都不太可能。
中臣镰足很明白这点,所以他又说道:“苏我入鹿一直支持让古人大兄王子当下一任大王,对于有实力的竞争者,都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山背大兄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而王子您的人望与德才都在王室里属一流,所以也要小心谨慎哪。”
“你是说苏我入鹿连我的命都想要?”
“那是自然,毕竟王子您也是下任大王的候选之一嘛。”
中大兄王子又愣住了,不过这一次他并非犹豫,而是一脸红晕地期待了起来。
听这意思,自己也能当大王?
中臣镰足看出了对方的心思,笑着点点头,并又再进了一步:“王子将来必定能背负起倭国的朝政,所以请不要再踟蹰了。”
中大兄王子也笑了:“那么,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此处并非议事的地方,以后我们就以南渊请安老师的塾校为据点,共商大事吧。”
南渊请安,日本飞鸟时代的学者,是被誉为继王仁之后日本历史上的第二位大儒。
且说当年小野妹子第二次带着国书访问隋朝时,曾带去了八名留学生,这个我们之前有提过,而这南渊请安,就正在八人之中。
他是公元608年去的中国,在那里一待就是三十二年,主要学习中国的古典文化和律法政治。在此期间,尽管中国大地历经各种沧桑,先是隋亡再是唐兴,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没能影响到这位留学生每天在书案前的奋发努力。
一直到公元640年,他才被舒明天皇召回了倭国。
在那个时代,从中国回到日本的留学生通常从事的工作是文化传播,就是把隋朝或是唐朝先进的文化政治理念和科学技术带回日本的国土上让其生根发芽乃至开花结果。说得具体一点,这些留学生的职业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登堂入阁官拜将相,把学到的东西直接用在国家政治的运作上;另一种则是在都城开一间私塾,将自己在中华所学的知识倾囊而出,传授于贵族王公的子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