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让他握紧竹竿。可小少年那时看着伸到他面前的细竹竿,正打算开口说什么时,却见这个小姑娘脚下不留心踩了个空,吧唧一声地摔在了他的面前。
她有些傻眼地同小少年四目相对,然后便红了一张脸站起来,揉了揉摔痛的屁股。
她想要帮人的,怎么自个却先下来了?她起来后,便看了眼比她要高的堤岸。
觉得一点茫然,五分丢人,十分为难。还觉得屁股火辣辣得疼。
这下好了,谁都上不去了。
可那小少年却扭头管自己去坐了,然后说了他的第一句话。
她坐到他边上时,还在生自己的气呢,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碎石。
天色黑得很快。但是两人挨着坐了大半天,小少年都再没说过话。她不遮掩地去打量他,发现他小眉头微蹙,配上他深邃的眼,说不上是在无奈还是在烦忧。
晚上河边风有点冷,她热乎乎的脑袋也渐渐被吹冷静了。
她觉得小少年不说话,一定是因为他情绪很低落,而且还很害怕。彼时她觉得可愧疚了。给他看见了希望,却又不小心告吹了。
但其实她也挺害怕的,觉着黑黝黝的河里感觉像藏了什么怪物一样。她胡思乱想着,万一她变成老太太了,还上不去怎么办啊?
可是若她也只顾着害怕,谁来安慰小少年呢。于是她就强装作了不怕的样子。
纪初苓拢了拢冬衣,有些迟疑地往谢远琮身边走去。
谢远琮微仰着头在看隔岸的烟火。纪初苓望着他席地而坐的身影,刹那间,好像见那个小少年久远的身影穿越了时日,同眼前人的背影恰到好处的重迭在了一起。
感觉有一丝异样,还有些不可思议。
纪初苓有些不确定了。谢远琮刚刚的那句话是否只是随口一说?
毕竟此情此景,此话,都莫名的相似。
谢远琮挑的地方并不是很脏,还给她留了一块干净些的位置。
纪初苓过去坐了下来。
眼见对岸绽起的这轮花烟火,纪初苓才发现坐下与站着原来是截然不同的两幅景色。
烟火直入墨色苍穹的同时,火光璨亮之色亦直坠进河流深处,倒映出一派火树银花。
天际与河面相接,烟火与倒影辉映,仿佛缓缓中展开了一卷广阔天地。
纪初苓有些被惊艳到,不禁侧了头去看谢远琮。
眼前的谢远琮不似人前那般面冷,俊美的侧颜在明灭之下愈发惑人。
在她转过头时,隔岸的烟火也慢慢停下了。
四方天地都归于寂静。
便是在此时,纪初苓竟听见一首曲子从谢远琮的口中徐徐哼唱了出来。
夜风里,他的声音低沉且缓,听起来格外清晰。
纪初苓听着听着,渐渐意识到什么,不由地睁大了眼。
这不正是她幼时最爱哼的那首曲子么?
不同于她哼唱时的悠扬婉转,这曲子被他哼出来,竟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他的声音极其醇绵,蕴意清远,内藏了几分疏狂,沾惹着几分情思。
纪初苓被他的曲调牵引,一时只觉得心口狂跳,如那在天地间开绽的烟火一般。
她怔怔地开口:“你……”
“你,别怕啊!”
小姑娘坐在他旁边踢了好半天的石子后,终于安静了一会。但没想到突然间,却把脑袋伸到了他的面前,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