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升这个名字在村里一旦被提起,就会被人拿来说上两句。
说他爹妈给他取名字是白取,说他整天做梦,说他在江城又不挣钱,又不回家帮忙种田。
反正说得挺不好听的。
有一次,这些对话被遛弯儿的李成升听见,他就站在那些人背后,也不出声。
有个感觉不对劲地回了个头,猛地看见李成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小李啊,去田里做活回来啦?”回头那人捂着胸口拍了两下问道。
李成升换上一张笑脸说道:“没,我去田里弹了个吉他,今年收成肯定能翻倍。”
剩下几个一起说闲话的有些回了头,有些甚至连头都不敢回,看着前方就说:“哎呀,几点了?我得回家做饭去。”
“你们下午还来吗?我听着还挺有意思,”李成升说,“我想多听听,好好了解一下我自己。”
那些人尴尬地笑笑,朝各自家里走去,最后一个走的人看着李成升说:“哎呀,下午有活儿要干呢,你也去给家里帮帮忙吧。”
那语气像是和什么不成器的孩子说话一样。
那些人渐渐离开他的视线,李成升却依旧站在那里。
他走出这块阴凉地走向小道的中间。
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支点上,烟雾没有太阳来的烫热,李成升仰起头直视着那团炽热,直到后背和胸口全部被汗水打湿才低下头来。
现在的眼睛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和他的内心一样。
混乱成一团。
父母对他的选择持反对意见。
玩音乐不是出路,更不是他这种村里走出去的人的谋生路。
李成升,成功的步步高升。
他的这个选择在父母那里就是一把大大的红‘叉’,可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在初中时偶尔听见了吉他声,带着好奇去碰了碰。
后来他买琴了,那把烧火棍是他攒了好长时间的钱才买来的,从那之后吉他就活在了他的生命里,到江城后更是去打工买了一把好的电吉他,比那把烧火棍木吉他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那把好琴,他却始终不敢带回家。
他只是告诉父母,自己组了乐队,现在是吉他手,有演出有钱赚,以后也会继续走这条路。
“说出这种话,你心里有底吗?”李叔妈妈看着他,手里却没停下择菜的动作,“就你天天给向喧弹的那几首儿歌?挣钱?你怎么不去找个班上?”
一连串的问题砸到李叔头上,只让他觉得头都是闷的,李叔爸爸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好听。
“做实事,不要妄想,”李叔爸爸扛起锄头拿起一杯茶水,“这个事,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做的。”
‘我们’是谁,‘这种人’又是什么人。
本以为这件事是他人生中无法避开的,但绝对不是最困难的一件,他无法想象以后告诉父母自己不想有孩子会是什么场景,那无疑会是一场巨大的争吵。
可是某一天,这些事情突然就不需要再考虑了。
他在排练室里接到一通电话,那头说的话他都没怎么听进去,整个人都开始恍惚。挂断后,他抱着琴坐在那里发呆,乐队其他人还是吵吵闹闹的,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李成升皱着眉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