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乔儿把手背贴在脸上,试图去降一降脸上的温度,故意岔开话题说:“我白日里拿起卷牍看,看到那句什么,帝年迈,愈信巫蛊,太子据受佞臣蒙蔽……什么什么的,讲的是什么啊?”
沈清河:“讲的是汉武帝执政后期,越发相信巫蛊作乱,为此滋生了许多事端,太子刘据遭佞臣陷害,被迫起兵反抗,又因消息传达有误,被武帝确定造反,于是派兵讨伐。太子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一段血雨腥风的历史,由沈清河徐徐说出,有种平淡的残忍。
施乔儿有些被吓到,怔了小片刻方道:“造反,一直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吗?”
“嗯。”沈清河点头点得果断,说,“从古至今,无论王子还是庶民,只要背上造反的罪名,九族之内,一并连坐。”
说完久无动静,抬头一看,只见施乔儿面色发白,神情恍惚。
沈清河担心道:“三娘,你怎么了?”
施乔儿摇头:“没什么,我可能是有点困了,我在你床上睡一会儿。”
沈清河点头,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许久方收回。
施乔儿想到白日里二姐说的话,又联系到方才沈清河说的,心中忽然升起股莫大的不安。
从做了那个梦到现在,她所想的一直都是如何自保,如何不再和朱启有上牵扯,也终于在这时候,她意识到,如果那个梦在三年后当真发生,朱启,是会死的。
他不是她的良配,甚至在他推倒施国公的时候,施乔儿打心眼里讨厌死他了。但无论怎么讨厌,怎么怨愤,都没到恨不得让他去死的地步。
何况他们还算是一起长大。
施乔儿心中苦闷异常,却不知道该给谁说,说了谁又会信。
她将脸埋在枕中,慢慢合上了眼睛。
梦中又回到了那个她被斩首的冬季,依旧是漫天雪花。只不过她这回看到的不是断头台和正被斩首的自己,而是一座宫殿。
宫殿中传来男子的怒吼,不可置信中带着滔天的怨愤,混合狂风一起灌入她的耳朵——
“我不信父皇会想要我的命!你们不要拦着我!我要见父皇!”
“母妃!母妃在哪里!她可否为我求情!”
“父皇!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啊父皇!”
尖细的太监声音再度传来,透着无边的冷意:“九皇子还是赶快上路吧,奴还要忙着回去向圣上复命呢,请您不要让奴为难才好。”
“愣着干什么,动手把人摁住啊。”
狂风骤停,唯有殿中人濒死的呜咽异常刺耳。
施乔儿踩着雪花,哆嗦着走了进去,目光向下,望到了满地的血,以及朱启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啊!表哥!”
施乔儿从梦中惊醒,只觉得周身一片漆黑寒冷无比,根本分不清所处之地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能抱住自己无助哭泣。
沈清河被她吓坏了,过去将她扯入怀中安慰,询问道:“三娘莫怕,可是做噩梦了?”
施乔儿满脸皆是泪,揪着沈清河衣襟瑟瑟发抖,模样好不可怜。
沈清河既是疼惜,内心又因她那句“表哥”而感到撕扯,等施乔儿慢慢平复下来,擦干了她脸上的泪说:“你现在心绪不宁,我先把你送回去,喝碗热茶好好休息,天一亮再说其他的,如何?”
施乔儿抽泣着,未言语,显然还未完全抽离。
沈清河将人抱起来,感受到怀中人心跳加剧,自己亦是难以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