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周瑞聪在这里跟我玩无间道,我索性就装傻充愣,自顾自的埋头吃饭,对他的话完全装作听不见。
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周哥,别看这馆子小,这饭菜倒是做的真地道,在市委大楼呆了这么多年,才知道有这么一地,这些年真是白瞎了。”
“是啊,这饭店可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了,做出来的饭菜那可是地道的黔西风味。”
周瑞聪心不在焉的敷衍了我一句,然后又试探着问道:“我说秦川,你觉得这韩部长走后,谁才有资格接任他的班。”
我一听,这是要图穷匕见的节奏,但我绝不可能轻易中道,反而反戈一击问道:“周哥,咱汉源市人杰地灵,体制内更是能人无数,要说谁能够胜任,这样的人实在太多,我一时半会还说不上来,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呢?”
周瑞聪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我觉得唐永丰唐部长有这个能力,毕竟他在政宣部干了半辈子,而且又是政宣部的常务副部长,排辈论资的话,也应该轮到他了。”
“没错没错,唐部长能力出众,资历又摆在那里,由他出任政宣部部长最为合适。”我忙不迭的连连点头附和,其实我早就已经想好,不管周瑞聪提谁,我都点头表示赞同。
果然,这周瑞聪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嘛,人事调动这事也不好说,毕竟政宣部部长要列席常委,而且需要报批省委同意,他唐永丰这些年的口碑有些不尽如意,还有一人我觉得可能性也很大。”
“谁啊?”
我故作好奇的问道,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唐永丰绝对是杨仪心中的最佳人选,因为唐大脑袋跟杨仪是省委党校学习时的同窗,据说两人还同睡一个宿舍。
“你们华阳县的书记,阚庆峰。”周瑞聪怔怔的看着我,明显是在捕捉我脸上的表情,或许在他思想里,我是肯定知道政宣部部长的人选的,其实我的确知道。
“是啊,庆峰书记坐镇华阳多年,而且华阳县又是咱汉源四县三区中经济发展的最迅猛的一个县,这都离不开庆峰书记的治理,可谓功不可没。”我又沉沉的点了点头插诨打科道。
周瑞聪之所以提到阚庆峰,这并非空穴来风,市委这边一直想推选一位区县的书记列入常委,而华阳县是汉源市的重镇,市委几次把阚庆峰推荐到省里报批,无奈省委那边以常委席位饱和为由一直拖着不批。
一旦要将某个区县的书记纳入常委席,那么势必要再增加一席,因为常委席的设置必须是奇数,由原来的十一席调整为十三席,如此一来,架构变动就会很大,这也正是省委不批的原因。
为了弥补阚庆峰,将他推上政宣部部长的位置,这个说法在私底下早就传开。
或许是见我总是一副敷衍的态度,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周瑞聪脸上微微有些不满,但表现的并不明显。
只见他抿了一口茶,突然把问题抛给了我:“秦川,你觉得滨州区委书记任红军有没有可能顶替韩朝晖。”
周瑞聪之前提的那两个人并非赵江河心里的真实人选,我当然可以表现的波澜不惊,但这个任红军却是赵江河真正心仪之人,而且我断定他们私下已经谈妥。
周瑞聪突然提到任红军,让我稍稍有些慌乱,好在我也是体制内混了五年的小妖,比不上周瑞聪那样的老妖,但一般的定力还是有的。
我没有任何的迟疑,故作淡定的脱口而出道:“任书记也是个实干家,这些年滨州区在他治理之下蒸蒸日上,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觉得他也有可能。”
我之所以还是用同样的说辞搪塞,为的就不引起周瑞聪的怀疑,如果我矢口否定,说这任红军不可能接替韩朝晖的班,那么效果只能是适得其反,反而会把周瑞聪的目光吸引到任红军的身上。
此时,或许有人会问,就算让对方知道是谁又能怎样,其实不然,提前知道和事后知道完全是两个概念,其中大有门道。
你赵江河在省委有人,难道他杨仪在上面就没有关系吗,尽管我现在还不清楚赵江河的政治对手是市长杨仪一个人呢,还是某个政治团体,但我可以肯定一点,对手是肯定存在的。
如此一来,一旦让对手事先得知谁是接替韩朝晖的人选,那么对手就能提前去省里活动,当赵江河再把名单报上去核准的时候,弄不好就会遇到层层阻力。
反之,如果政治对手并不提前得知,等赵江河把名单报到省委那边之后才知道,那么对手再去活动的话,就会留下越庖代俎的口舌,毕竟赵江河才是分管人事的,弄不好还会背负一个挑拨班子不合的罪名,因为不仅汉源市这边在博弈,上面同样也在较劲。
总之,官场博弈瞬息万变,时间差尤为重要,我甚至怀疑赵江河之所以把任红军推上常委的消息告诉我,是在对我进行最后的考验。
在我身上绕了一大圈,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挖到,周瑞聪脸色有些难堪,不悦的说道:“我说秦川,你怎么只顾着低头吃饭呢,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当然。”我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随即我又装傻充愣嘿嘿一笑道:“周哥,小时候我老师说过,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尽量少说话,你不是曹孟德,我也不是刘玄德,他们那种煮酒论英雄的豪迈气概咱也学不来,咱就没必要干饭论英雄了,还是填饱肚子实在,至于谁接替韩部长的班,谁愿意谁去。”
面对我的调侃,周瑞聪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我知道他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想法,我心里不由暗暗窃笑,心想别以为我当秘书没几天,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谁都是在仕途奔波,但谁也不想成为棋子,唯有明哲保身才能走的更远,耳朵向外,嘴巴向内,这是从我第一天当赵江河的秘书时就暗暗定下的铁律,不管将来如何,至少在此期间,我眼里只认赵江河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