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大赛?”沈于归疑惑道。
老饕点头道:“秋日各节,重阳最末。九月初九,日月皆阳,两九相重,故曰重阳。且因此时正值丰收,举国欢庆,故而汴京城中每年皆会由朝廷官府带头,举办重阳大会,小娘子不知道吗?”
沈于归摇摇头,见对面二人投来奇怪的眼神,补充道:“奴家……去岁新年之后方来汴京城,故而并不知……”
老饕道:“那也难怪了,不过小娘子今岁便可留意,看看这重阳大会的盛况。在重阳大会上,汴京城中各行各业皆会举办重阳大赛,这重阳大赛还并非该行业中的所有店家商铺皆能参与比试,需得达到一定的标准方可。”
老饕抿了一口琼酥酒润了润,方接着道:“别的行业老夫不大熟悉,便说说这饮食业吧。汴京城中所开的饮食店铺,左不过是分为这几类,城中规模最大、品格最高的便是酒楼,其次规模稍小些的是脚店与拍户,规模再小便是食肆,再往下便是私人小店,暂且不提。”
“若是想要参加重阳大赛,脚店以下的店家是无资格参加的。汴京城中光是酒楼便有七十二家,再算上大大小小的脚店,数量便太多了。故而官府为了方便管理、统一规划,便与樊楼楼主达成共识,只限汴京城中的酒楼与最为著名的数家脚店参加重阳大赛。”
沈于归听见“樊楼楼主”这个词,眼前突然浮现数月前金明池上那道靓丽的身影:“樊楼?可是当下汴京城中的第一酒楼?”
老饕道:“是啊,每年重阳大赛上,各行各业的魁首皆要坐镇赛场,接受他店的挑战,若是被比下去了,从此京城中这一行的魁首便要换店。樊楼在汴京城的饮食业可是绝对的魁首,二十余年了,想要挑战樊楼的酒楼与店主可是数不胜数,老夫却还未见到过一个成功的。”
沈于归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掌心中的小小金铃,也想明白了,若是今日没有这番机缘,凭自己脚店的实力与名气,还远远达不到能够参加重阳大赛的标准。
如今这个金铃,便是类似后世的内推通道一般,准许持有者破格参加比赛,与汴京城中真正有实力的同行们在一个竞技台上一决高下。
沈于归正愣愣看着手里小小的金铃,听见方晏如提醒道:“既然如此,沈娘子还不快多谢‘老饕’?”
沈于归正想道谢,却见老饕正埋着脑袋大吃特吃呢,闻言抬起头,嘴角边还残留着食物渣:“谢就不必了,老夫平生最烦客套言语。若是小娘子真感激,倒不如再来一壶这——”
“琼酥酒。”沈于归忙提醒道。
“——这琼酥酒来得实在。”
沈于归喜出望外,重重点头:“丈人您稍等,好酒这就来!”
·
待沈于归出去备酒,雅间里就剩下一老一少。只是这老的却不像个老者模样,胃口却比年轻人还要好上三分,只顾埋在碗间大吃特吃;而年轻人身上却似乎有着活了一辈子的泰然稳重,只是把玩着酒盏,姿态安详。
须臾,老饕终于在咀嚼的间隙,寻得机会道:“方大人,老夫已经按着大人的意思说了,大人也满意了吧?”
方晏如放下酒盏,道谢道:“今日多谢丈人愿随小生来这脚店一趟,虽说此次行事确实有些不妥,但此行丈人也满意得很不是?”
老饕哈哈大笑道:“的确如此!这位沈娘子于饮食上的天资倒是少见。前朝韩公言,‘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见大人如此偏爱这家脚店,当真是那位沈娘子的伯乐啊!”
方晏如只是笑,老饕偏头一看他的脸色神情,竟与往日神情有些不同。平日里能说会道长袖善舞的一个人,如今却是变得安静沉默了起来,倒有几分少年的羞怯之感,再想想方才那个精明能干又是如花一般年纪的小娘子,便什么都懂了。
老饕虽说自己终生未娶,但年少时亦是从汴京城中的风流堆里滚过来的,哪能不知?如今看着年轻一辈的如此,方感叹自己真是老了,倒是看这些小年轻谈恋爱有意思。
老饕一边吃着桌案上的精致饭食一边感叹道:“老夫倒是说句心里话,这么些年以来,汴京城中食店无数,却还无一能胜过樊楼菜品者。若是有机缘,指不定这位小娘子还是真有可能做到……”
眼见桌案上的菜品也被自己扫荡了个七七八八,老饕满意地伸了伸胳膊腰腿,打出一个饱嗝来,饮下酒壶中最后一口琼酥酒,方十分惬意摇摇晃晃走出去:
“大人也是此中人,老夫便给机会与大人向那位小娘子卖个乖,重阳大赛的规则大人也是清楚的,若是能助那位小娘子夺得魁首,何愁讨不到她的芳心呀?”
方晏如道:“丈人有所不知……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小生如此,定会怪罪小生……”
“嗐!娘子家家的,心气高也是常有,更何况还是个做掌柜的人。老夫的意思是,大人只是告知她比赛规则,又非舞弊,何来怪罪之说啊……”
·
待沈于归拿了琼酥酒回来时,刚推开雅间的隔门,却只看见方晏如一个人端端正正坐于雅间之中,那老饕却已不见了踪影。
沈于归替方晏如斟了酒:“那位丈人呢?已经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