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
这军中是有内鬼,还是军中根本就不想这场仗赢的人,占了上风?自己的外祖父,到底是被谁打的冷枪?他回想着铁勇男的话,铁勇男让他查军中内鬼时说的是他可不想让人打冷枪……
“沈大人?”小六子推了推他,“沈大人,您也别怕这些事,这些事自打盘古开天地,有了咱们当兵吃粮的就一直有,太祖都知道这事,这卯字营的名还是太祖取的呢,您没看见吗?卯字营什么都发,就是不发火器,怕的就是有人往外贩火器,这军中规矩都是太祖立的,一百年了,丁点没乱。”
“嗯。”沉思齐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这事不能再查了,至少在铁勇男回来之前不能再深入的查了,那些在帐上留了名,却找不见人的人,通通都是卯字营的,剩下的人通通是横死,一个没剩,甚至押运那批军衣的整整一百多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据说是中了鞑子的埋伏,尸骨无存。
这事确实是从京里到军中,都有人在暗中推了一把,整个芦花案,更像是事件排好的一出戏,有人找到了冯家最纨绔混蛋的冯寿山,诱之以利,兵部尚书就那么简单的委从于冯寿山了……他完全可以把这事驳了,冯寿山这事明摆着就是私下做的,冯家不会替他撑腰,然后就是整个兵部的集体沉默,对这事的默许。
冯寿山不会懂什么芦花、棉花,他连芦花长什么样的都不会知道,从头到尾做这事的都是于行风,可偏偏这么一批棉衣,顺顺当当的入了兵部的大库,又鬼使神差的被送上了前线,出关要过检,到了军中收这批货的人同样也要查定数额,开包验货,一共七八道的关卡,哪一道关卡的人只要是按平日的常理,都能查到这批棉衣有问题,可这批棉衣就是在战事快要结束时,让兵士穿上了身。
这里是苦寒的辽东,芦花棉衣一穿上身马上就有了反应,上万人炸了营,一个将军两个参将领着人就往回杀,这一路居然杀回了庆林城,京里听到的被围困,死人无数,居然只是肖老将军带着的五千人被围,死的除了肖老将军,多数肖老将军的亲信,军需官被一刀劈死了。
肖远航来了,安抚住了三军,这才有了芦花案发。
自己这个被蒙蔽的世勋子弟被判了流放,像是兄长这样的从犯也被放回了家,于行风是孤身一个,判了剐刑又如何?兵部尚书、侍郎,虽然是丢官罢职,献了全部家产,但也没被放出来,他流放的时候还在诏狱押着呢,听说这些人也不敢出狱,出去了就是死,有人就是要留活口,可是……不想留活口的人呢?
他正在想着这些事,小六子一拉他,“沈大人!”沉思齐低头一看,自己的袍角被火盆给烧着了,他离火太近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窗户被人打烂了,一个点着了的瓷瓶子被扔了进来……
小六子是个机灵的,拉着他就往里面跑,一路上推倒了数个书架子,还没等沉思齐反应过来,就听轰隆一声,接着又是几声的巨响,整个屋子被火给点着了。
“瓶子里装的是烈酒,上面包的是沾了烈酒的棉花……”小六子说道,他的脸被火光烤得通红,“沈大人,您别怕,等会儿就得有人来救咱们。”
“不会有人来了,这屋子后面还有个小屋……”
“可是……”小六子话音未落,更多的瓶子就被扔了进来。
“走!”沉思齐站了起来,小六子跟着他往后跑,这屋里纸多木头多,火势很快谩延开来,他们跑到小屋门口的时候,身后的书架子已经倒了大半了,这边这么大的火,外面愣是一丁点的动静也没有,小六子这个时候也信了是有人想要他们两个人的命。
沉思齐藉着火光看见了小屋的门,小屋被人用铁链子一道又一道的锁了起来。
小六子从腰里拿了火枪,对着门枪就是两枪,抬脚往被打出洞的门板上踹了几脚踹出洞来,先推着沉思齐钻了进去,小六子跟着也往里钻,一个书架子倒了下来,砸到到小六子的腿上。
“沈大人,你快走!”
沉思齐回头看了他一眼,弯腰伸手去拉他,“要死咱们都死,要活都活!”他这边用力拉,小六子忍着疼往上爬,总算也钻了过来,小屋子的门也挡不了多久的火,幸好有扇窗户,两个人打破了窗户爬出来,倒在外面的雪地里,小六子拚命扯了裤子,把沾了火的棉裤脱了下来,远远的扔了出去,两个人见脱了险,躺在那里半天没起来。
这个时候,外面开始响了锣,也有人往这边跑,沉思齐一拽小六子,“走。”
“我走不动了。”小六子看着自己的腿,上面已经血肉模糊了,“沈大人,你走吧,他们要的是你的命,我没事。”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傻话,他们本来就是要杀人灭口,你留在这里还能活吗?”沉思齐脱了斗篷让小六子围着,弯下腰背着他就走,待跑出了老远,他才想到,自己不能回家,他回家怕是要连累吴怡,可是又能往哪儿去呢?
“去将军府,我三哥是守将军府北门的,这帮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烧将军府。”小六子说道。
吴怡在家里面做着针线活,就听见外面一阵骚乱,夏荷跑了进来,“走水了!虎威营里走水了!”
“什么?”
“听说是书吏烤火的时候打翻了火盆,整个衙门都烧起来了。”
吴怡一听书吏,腿就有些发软,“走,咱们去看看!”
辽东比不京里,吴怡穿的又是在家时的百姓衣裳,在往虎威营跑的人里,并不显眼,到了营门口,只见营里面火光冲天,兵士不停地往里面端着水,大门被紧紧的把守着,百姓们根本进不去。
吴怡心里想着,沉思齐可千万不能死,她随着他来了辽东,辛辛苦苦到现在……她告诉自己,不要想着那些理由了,沉思齐就是不能死!不能死!
“姑娘,姑爷不会有事的。”夏荷说道。
“没事,他一定没事……算命的说了,他二十岁才有生死大劫呢,如今他才十九,过了年才二十呢……”吴怡说道。
她们正这么说着,一个穿着便装的妇人,悄悄走到她们身后,拍了拍夏荷的肩,“人在将军府,平安无事。”
吴怡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