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许久没能再见到过她。。。。。。直到一天,十五月圆。。。。。。”
宓念告诉陆微垣,那天晚上的月亮很白,河水很清,天舞阁的客人和鸨母龟公们,一起到楼子中央的露天戏台上赏月,而向撷之那个晚上被人包下了,并未同往。
在那不久之后,就发生了让天舞阁一夕衰落的疑案。
“其实最先发现她尸身的,不是传闻中的某个龟公,而是我。”宓念这么说着,“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法入睡,趁着嬷嬷们不注意,偷偷的出门,想散心,却发现我们那批女孩儿住的地方的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所以我就偷跑了出去,却不想。。。。。。”
她的惊叫声引来了附近看守的龟公,只是还没等龟公发现她,宓念便被一人捂住嘴带离了现场。
“那个人就是我的义父,大家都叫他教主。”
那天之后,她再没能回到过水城,而是被红阳教主养在了云州,作为教主的义女,宓念有了现在的这个名字,并且慢慢收拢了一部分教众,或许是红阳教主始终对他寻不到的亲妹妹行踪存愧,他用女子和钱财引诱了许多人入教,自己却终身不娶,临到老了,快要死了的时候,又突发奇想地要把教主之位传给养女。
“宓家人不止擅长雕刻,更有一手祖传的机关秘术,教主他那年就是用了一种机关船,将巨石悄无声息地运送到天舞阁外头的那条河道里,让她可以。。。。。。用那种方法死去。”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是教主他临死前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才叫我得知了些许内幕,玉瓶馆里那位惜芳菲姑娘的死亡似乎也与他们脱不了关系,只是他们究竟做过些什么,如今教内已经无人知晓。”
宓念说着,撩开衣服的前摆,忽然对着陆微垣跪了下去:“殿下,我知道红阳教所行所为,皆是天理难容的恶事,但教中女子,多半无辜,她们。。。。。。要么是被父母所弃,要么是被丈夫、儿子亲手奉献,她们被至亲之人一次又一次地牺牲丢弃,她们除了红阳教,无处可去,也无处敢去。”
“但在教中生活,对于这些女子而言,同样无异于是地狱了。”
“红阳教义之中,融合许多西竺教的说法,女身即为罪孽,生而为女,必是前世造孽,今生便受流血、生育之苦偿还,只有在世间受足了罪,才能在死后成佛成圣,褪去女身转为男体,自此,在红阳教的无忧家乡中享极乐逍遥。。。。。。”
“我不认为这是对的,但我的确势单力薄,无力改变。”宓念额头触地。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蒙面女子互相对视一眼,摘下了蒙面的黑布,露出两张同样布满疤痕的脸来,她们也跟着跪了下去。
而原先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的陆微垣已经站了起来。
“如齐少峰这类的人,联手将我这个所谓的‘教主’排挤出了云州,我便借着他们想要打通京中权贵关系路子的这个念头,索性用要为老教主寻亲为理由,跟着上了京城,尝试与殿下接触。”
“你是想借我之手,铲除红阳教?”陆微垣问。
宓念回答道:“是,若是交给旁人,在下没法放心,但您。。。。。。与皇后娘娘是不同的,即便我生在云州边境,也能感受到那股吹遍大盛国土的新风,正是因为这股风越来越近越来越强,红阳教中众人才不得不开始求变。”
“但我想要的变化,和他们的不同!”
“他们意图联系京中官员权贵,用那套在云州等地百试不爽的老手段渗入其中,扶植更偏向他们的皇子登基。。。。。。”
陆微垣轻笑了声:“真是异想天开,不过小川姐姐有句话说得不错,我娘的确是最不同的,那些蠢货不会以为真是他们天命将至,我母后才会突然要巡游各处吧?”
“这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叫他们主动把自己给暴露出来的机会罢了,而你——比那些人聪明得多。”
陆微垣弯腰把宓念给扶了起来:“对了,你先前说,你上京用的借口是要为老教主寻亲?”
“正是。”宓念没有过多矫情,顺着那力气就站了起来,她知道这是陆微垣认可了自己的表现,心里不由得放松许多。
“那我能问问,你们老教主要寻的这个亲人,可是姓沈?”
宓念顿了下,道:“或许是姓沈,老教主临死前才找到的线索,说是他沦落风尘的妹妹起先的确到了天舞阁那一带的花楼里,但很早就被一个行商买走,不知去向,那一年老教主寻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离开水城,但没过多久就又回来了,而老教主他却又已经朝他处寻去,机缘巧合地,就这么错过了。”
“那就差不多都对上了。”陆微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些许怜悯之色。
宓念心中感觉有些不妙——老教主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千刀万剐去死也是活该的一个玩意儿,但他到底救过自己,又有抚养教导之恩,若是能得到他临死前心心念念的亲人的下落,那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去探查一二的。
“还请殿下告知。”
陆微垣看了她一眼,背过身去:“从前,皇帝的后宫中有一名叫做沈楠榴的宫嫔,她是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育阳侯府家里旁枝的女儿,被育阳侯府的大老爷收做养女送入宫中,没过太久时间,她就因为谋害他人被打入冷宫,说不清是已经疯了还是终于清醒,总之,她被打入冷宫后就自尽身亡了。”
“她死前留下血书自述,并非育阳侯府旁枝女儿,而是一个花娘与商人之女。”
“她最后的愿望,便是希望能葬回娘亲身边。”
“但她的娘亲早已被沉入江中,尸骨遍寻不得。。。。。。先皇后娘娘,便将她的骨灰与衣物送到通州,在江边的墓园为她们建了塚,立了碑。”
又一声叹息过后,陆微垣转回身来:“从你自称洛川客开始,本宫便在想你与她会是什么关系,却没猜到,这其中竟有如此多的曲折。”